谢枕欢摇头,“肃王狼子野心,你与虎谋皮,绝不长久。”
胥无凛哀怨道:“可惜,我等不到那日了,不过也好,只要胥家能洗清冤屈,我就算死,也不再是罪臣之后!”
说着,他看向谢枕欢,“枕欢,阿欢,你哥哥、你那好嫂子的哥哥都站了太子,今后死无葬身之地。”
“你心里还有我,对吗?你这么多年,最想的不就是嫁给我?你劝劝你哥哥把我放了,今后我娶你,护着你……”
说着,竟有些真情流露。
谢枕欢似乎受其蛊惑,缓步上前,眼里是道不明的情绪,似一汪春水。
胥无凛嘴角慢慢勾起,看吧,就像是养了好些年的狗,就算是踹上几脚叫她滚,现在再勾勾手指,她还不是照样上前来?
啪!
清脆狠戾的一巴掌回荡在狱中,谢枕欢打得胥无凛脸歪向一侧,然后迅速退回原来的位置。
原本眼睛里的春水汪汪瞬间变成蔑视。
“你也配!”谢枕欢呼吸有些粗,“嫂嫂说的没错,你我那几年,若是放在我这一辈子里,也不过是一段小插曲,你有什么信心,觉得我会受你蛊惑?”
“我谢枕欢还不是那么贱的人!”她都快气得说胡话了。
胥无凛彻底疯了,用尽全力乱抓乱打,但始终脱不出那套锁链,他狂叫:“等贵妃大计一成,你们就都去死!”
顺着漫长甬道往外走,谢枕欢终于魂魄归位,方才不知怎的,竟然使出那么大的力气!
还说出那么脏的话!
实在匪夷所思。
她的手掌红肿,眼睛觑着谢辞昼,有些怕他训斥。
谢辞昼停下脚步,认真看着她,“你做得很好,枕欢,你嫂嫂说的没错,从前是我看低了你。”
谢枕欢默默看着眼前高大的哥哥,忽然觉得,谢辞昼不再是终日埋头公务淡漠疏离的模样了,小时候背着她去街上买糖葫芦的哥哥,又回来了——
是嫂嫂把他变回来的。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踌躇了一会才道:“哥哥,你快些把嫂嫂哄好,我在家等你们回来。”
“嗯,放心回去吧。”
夜雨淅淅沥沥不停,谢辞昼戌时末才归,子时未到便唤了府医,小院里人来人往,端着血水的婢女往外走,捧着药材的往里跑,闹哄哄的。
谢辞昼住在金月阁,和她的疏影轩离得不远,不多时便听见了消息。
“当真这么严重?白日里瞧着还好好的,前些日子也都没什么事。”
佩兰点了灯,“听闻是今日操劳过度,先是去了大理寺狱,后又入宫,最后还奔波到谢府一趟,这才……”
“哎,姑娘,外头下着雨呢。”
林笙笙披了一件外裳,看着门外雨打芭蕉,心中有点不安定。
不会真的被她捅死吧。
论起来她与谢辞昼没有如此深仇大恨……
“佩兰撑伞,白蔻,你打那盏琉璃灯笼,咱们去金月阁看看。”
第45章 逗弄 共枕
一路上芍药倾倒, 芙蓉满地,十分惨淡,越走林笙笙的心里就越害怕。
若是她当真一刀把谢辞昼捅死了, 该如何向圣上交代?林家会不会就此覆灭……
她知道谢辞昼一直是圣上看重的人。
如此这般胡思乱想一路,来到金月阁的时候雨下的如泼水一般,林笙笙顾不上鞋袜全湿了,推开门往里屋走。
“谢辞昼。”
府医在外间亲自看着煎药, 屋里弥漫着血腥气, 静悄悄的, 只有一豆小灯点在床前案几上, 照出谢辞昼一张惨白的脸来。
林笙笙心里一揪。
她大步上前, 只见谢辞昼已经昏睡过去了, 他唇间无色,面色冷白, 高挺鼻梁一侧的小痣黑得过分。
“谢辞昼……”林笙笙坐在床边,摸了摸他冰凉的手,“你可千万别死……”
床上之人没有反应。
林笙笙大步走去外间, 低声问府医情况。
“谢公子已无大碍,但是这些日子未曾好好休息, 奔波劳累, 难免发作……过了今夜, 再按时吃药便好了。”
林笙笙轻抚心口,这才把一颗心稍稍放下。
“佩兰,去库房按着方子取上好的药材来,再把前些年从北地带来的那支老参取来备着。”
佩兰面露肉疼之色,但还是乖乖去了。
林笙笙从府医手中接过药,嘱咐道:“劳烦你今夜就宿在偏房罢, 待明日谢公子有好转,定包个足足的红包。”
府医连道不敢不敢都是应当,就去了。
几个婢女看林笙笙端着药,自知不该多事,便也退了下去。
林笙笙独自回到里屋,见谢辞昼仍只是躺在那,心中难免一酸。
【何苦呢?重活一世本该一拍两散,闹到如今两败俱伤,何其惨痛?难道说上辈子她死,这辈子谢辞昼死,两人死来死去才算把这孽缘全了么?】
她走上前,拿瓷勺舀起一点汤药轻轻放到谢辞昼嘴边,然而,只有一半流入他嘴中,另一半顺着脸颊留到枕头上了。
从来没伺候过人的林笙笙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起身要去外间找个婢女进来。
然而,刚起身,她的手就被一双微凉的大掌攥住了,“别走,我自己喝。”
林笙笙被吓了一跳,重新坐回床边,“你什么时候醒的?”
谢辞昼声音有些虚弱,“半刻钟前。”
林笙笙道:“醒了怎么不做声?给你喂药你也不动弹。”
谢辞昼不言,方才听见林笙笙一番心语,他根本喝不下药。
林笙笙坐到他枕头边,一只手轻轻撑着他的头,给他新垫了个软枕,这才松开手,重新坐回他手臂旁面朝着他,拿碗舀起一勺药递到他唇边。
“喏,自己喝下去。”
谢辞昼未动嘴,就这样看着俯身上前的林笙笙。
她似乎是匆匆赶来,身前的领口有些歪,药苦极了,但是林笙笙身上很香。
【怎么不喝?难道是烫的?】林笙笙忍不住用唇轻轻碰了一下瓷勺边缘。
【不烫啊。】
谢辞昼微微启唇,盯着那一勺药。
这才开始喝。
不多时一碗药见了底,林笙笙问:“可要蜜饯?”
谢辞昼挑眉。
蜜饯?这世间再甜的蜜饯,能有林笙笙的唇甜?
见他不说话,林笙笙取了一颗来递到谢辞昼唇边。
谢辞昼看着她,张嘴将蜜饯吃了,唇还不小心略过林笙笙的手指。
林笙笙一下子收回手,但是见谢辞昼神色平平,似乎是不小心才……她又平复了心情,装作无事发生。
但是谢辞昼仍看着她,这叫她有些不自在,林笙笙咳了一声道:“今日枕欢去见胥无凛,可哭了?”
谢辞昼答:“起先哭的厉害,后来不哭了,还骂了那厮一通,又打了一巴掌才罢休。”
“啊?”
林笙笙愣了一会,看着来朱玉说枕欢在宝香楼拿着鸡毛掸子追闻诏崖这件事果然千真万确了。
“枕欢虽没再哭,但是夜里总是要想的。”
谢辞昼点头,“念旧情。”
“旁的呢?胥无凛难道没说些什么?”
谢辞昼道:“胥无凛说贵妃有计划,会让太子一党死无葬身之地。”
林笙笙冷笑,“她能有什么高明计划,不过是用肚子里的孩子害人罢了!”
谢辞昼犹豫一瞬,问道:“前世……林家究竟怎么回事?”
林笙笙再忆往事,倒是没多大波动,“贵妃生辰宴上,太子献东南珊瑚一尊,结果不出半月,贵妃于庆春宫中毒发流产,险些丢了性命,圣上大怒,彻查后发现珊瑚中有毒,为保太子,替太子筹备生辰礼的哥哥入狱待查。”
林笙笙眉头蹙起,“恰逢北敌南下,北地七城战乱,胥无凛代哥哥出征,却连弃三城,最后是肃王出征,才保下北地七城。”
她冷笑,“太子残害贵妃府中胎儿,而且属下在北地弃城逃脱,所以……”
说到这,她瞪大眼睛,看向谢辞昼。
谢辞昼道:“珊瑚中的毒,恰好是藜芦,而藜芦独产于北地边疆,又恰好太子属下在北方弃城,桩桩件件,都昭示着太子通敌叛国,意图利用战乱逼宫夺位。”
“肃王势大,保不准太子会有急于登位的野心,圣上在这些证据面前,怎么会不疑心太子。”
林笙笙点头,“难怪费尽周折非要藜芦……为此还搭进荨娘凝香两条性命!”
谢辞昼咳了两声,林笙笙握了握他的手,“夜里别想这么多了,你早些睡吧,把身子养好要紧。”
他摇摇头,趁机回握那双马上要拿开的手,“贵妃生辰就在中秋,绝不可重蹈覆辙。”
林笙笙想了会,“或许有一人可用,待三日后便有分晓,若是此人不成,我们再做打算。”
谢辞昼知道林笙笙向来脑子活,点头道:“我今日入宫,已经将胥无凛所做之事一一禀报,圣上对肃王早有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