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惹得贺兰悠命人把他弄残了,怎么可能是无辜的。唯一让萧灼庆幸的是,谢世子行事只听从已丧命的谢国公安排,萧灼从未与他提过只言片语。如此,大堂之上,谢世子倒也不敢攀扯帝王,只是咬紧牙,铁了心不开口。
案件的审理,没有辅证的前提下,嫌犯的口供才是必须的,只要有足够的辅证,嫌犯真是个哑巴也无妨。而谢世子招募人手、计划突袭,都是有迹可循有证可查的。
随后两日,刑部昼夜不歇地搜集证据。
同样的两日,太后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屡次要见萧灼而不能如愿。
谢淑女没胆子耽搁,从速搬到了听风馆,跟贺选侍住到了一处。
太后晕倒两次之后,爬起来去了昭阳宫。
其时贺兰悠正和丽贤妃、方慧嫔一起给龙凤胎做河灯,两个小团子围着她们团团转,她们得一心二用,防着他们乱动工具材料伤到小爪子。
听闻太后驾临,贺兰悠淡淡一笑,交代一声,去了正殿。
太后并没落座,在殿中来回走动,一见贺兰悠,立刻冲到她面前,面色狰狞,“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安排了这一切?”
“臣妾每日都要安排很多事,太后指的是哪一桩?”贺兰悠意态松散。
“谢家与你到底有多深的仇?你何至于做到这地步?都不知道为儿女积德么?”
贺兰悠也不恼,语气轻松地说着风凉话:“照太后的话说,您一生无子,是因为从不积德?怪不得常年求神拜佛呢,怕只怕,神佛并不眷顾您这路人,瞧瞧,那命格可是好到没边儿了。”
字字句句如同利箭,直刺心头。太后一张脸渐渐涨成猪肝色。
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妖孽?你明明没做成最想做的事,她给你摆出来的局面,却是方方面面指向你,无可辩驳。
再艰难,该说的话,太后也得说:“到底要怎样,你才能向皇上求情,放谢家一马?”
“谢家这样很好,求仁得仁罢了。”贺兰悠退后两步,冷眼打量着太后,目光冷酷,“太后过来,不是与臣妾商量迁居哪一处行宫么?”
“……”太后抬手,费力地拍抚着心口,随行的王嬷嬷连忙上前搀扶。
贺兰悠盯了王嬷嬷一眼,“送太后回宫,无事不要四处走动,万一出了闪失,护主不力的罪名,你可担得起?”
王嬷嬷心里大呼冤枉,面上只能恭顺地称是,哄劝着太后回了慈安宫。
当日,几位太医相继去了慈安宫。
太后急火攻心,病倒在床。
贺兰悠命各处照规矩行事,不要怠慢了太后。这人要是死了,又得哭丧跪灵,所需花费甚巨,如此,能活着还是活着吧。
太后在后宫闹腾着,前朝一刻都没闲着,谢家的事终究明发旨意,有了定论:
谢国公生前谋害重臣,罪不可恕,褫夺英国公爵位;
谢世子与其父沆瀣一气,褫夺世子爵位,判流刑。
此外,谢二公子谋害父兄一案尚无结果,皇帝着刑部落力查实。
最后,皇帝给予贺临丰厚的赏赐。
贺临并无伤病在身,对妹妹要说实话,对着皇帝自然要卖惨称病,请求在京城将养三两个月。
萧灼准了,赏赐诸多珍贵的药材补品。
事情结束了,谢家这堂堂太后母族,成了无官无爵的空壳子,太后每日为此嚎啕大哭。
萧灼终于肯见她了,驾临慈安宫,却也只是在正殿独坐一阵便走人,等到太后不再每日号丧,他就像是忘了自己是有后宫的人,日夜停留在两仪殿,倒是前所未有地勤政起来。
隔三差五的,萧灼惦记儿女,命常久福将两个孩子接到两仪殿。
贺兰悠没意见,孩子多见见父亲只有好处。实际上,这也是她心情很矛盾的一件事:自己是真不想见到萧灼,孩子却不能跟没爹似的成长,想要找到两全其美的那个度,几乎是不可能的。
余下的夏日光景,就在帝后无声的冷战对峙中过去。
选秀也到了最后的阶段,入选的名单相继送到萧灼与贺兰悠手中。
本也该给至今病恹恹的太后一份,但萧灼禁止宫人送过去,甚至于,不准跟太后提选秀的事。再让太后掺和,加上皇后那个做派,后宫不定变成怎样奇奇怪怪的地方。
贺兰悠拿到名单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了付明萱的名字。
这是必然入选的一个人,萧灼生母的娘家侄女,西域总督之女,在勋贵之中,亦是天之骄女。
贺兰悠也已想到,付明萱的位分低不了,一进宫就跳到四妃一个位置上,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论从哪方面来讲,萧灼都少不得跟她杠上,置先前那一口气,既然打定主意要闹事,就得有引子。
付明萱时年十六岁,在西域长大,以前回京时与贺兰悠并没碰过面,别说性情,贺兰悠连人家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不要紧,有知道的。
萧灼这一辈里,有四位公主,她记得,有两个都与付明萱打过交道,临安公主更是提起来就很厌烦的样子。
只是,临安也是没溜儿的德行,出孝期之后就离京游玩去了。
贺兰悠提笔给临安写了一封信,提了提付明萱一准儿进宫为妃的事,请她要是没要紧的事,不妨从速回京。
的确,她没安好心,先一步找了个帮自己收拾付明萱的帮手。问题在于,进宫的人大多数都不会对她存一分善意,付家门里走出来的嫔妃,认定自己能取代她都很正常。
转眼间,到了选秀的吉日。
贺兰悠循例穿戴明黄色皇后服饰,与萧灼一同现诸人前,过目参选的秀女。
落座时,萧灼轻轻扶了贺兰悠一把。
贺兰悠看他,抿出愉悦的微笑。这类事她是第一次经历,还挺有兴致的。
萧灼却不知哪根儿筋又搭错了,瞬间黑了脸。
第12章
贺兰悠不以为意。看美人的好事当前,谁耐烦理会他高不高兴。
丽贤妃、方慧嫔、杨嫔、高嫔也被贺兰悠唤来了,一同赏看莺莺燕燕。不论如何,总归算一份殊荣,四个人都高高兴兴的。
有礼部与内务府层层把关,能到皇帝面前的,自然都是容色出众的女孩子,在这一日,无不费尽心思装扮,与人争奇斗艳,一列列出现,真正赏心悦目。
贺兰悠是来看热闹,也是将一些必然入选的人与名字对应起来,比如首辅丁阁老的孙女,次辅李阁老的幺女,吴阁老的嫡长女,等等。
起初,萧灼留意到哪个人的时候,间或会问贺兰悠一句:“皇后以为如何?”
贺兰悠总是回一句:“皇上觉着好,臣妾便觉着好。”再多的,一个字也不肯说。
萧灼觉得无趣,不再征询她的看法,由着她闲闲地用茶点,与嫔妃悄声讨论秀女的衣物首饰。
贺兰悠怎么可能言明对谁有无好印象?根本不知道站在那里的是人还是毒蝎子,再者,没必要因着多说一两句赞许的话,害得小姑娘进宫后不知如何待她。
越是中宫,越是好些人只想敬而远之的存在。托言官的福,弹劾她善妒的折子早已堆成山,宫外不知宫中事,任谁也会偏听偏信三分,对她存着先入为主的忌惮。
到巳时,阅看秀女告一段落,贺兰悠对萧灼行半礼,“臣妾告退。”
“到两仪殿用膳,朕有事与你商议。”萧灼二话不说,握住她的手便走。
“皇上,臣妾……”
萧灼睨着她,用口型甩给她一句:“闭嘴。”
贺兰悠气苦,一路冷着脸。
进到两仪殿,萧灼瞪她一眼,“你那是什么脸色?跟我多待会儿能折寿还是怎么着?”
贺兰悠抬起双手,略显吃力地摘下凤冠,转手递给鸿嫣,又动手除掉外罩的曳地明黄大袖衫,抛给星玉,这才搭理他:“这一身儿行头太累人,本来打算回宫好好儿松快松快。”
萧灼微愣,旋即笑开来,展臂拥着人往内殿走,嘴里吩咐鸿嫣、星玉:“这儿也多的是皇后的衣物,给你们娘娘选轻便的来。”
“是。”
萧灼揉了揉贺兰悠的面颊,“午间想吃什么?你只当这是自己的地盘儿。”
见他如此,贺兰悠也就没脾气了,道声“怎么敢”,认真想了想,“秋日了,想吃蟹。”
萧灼犹豫一下,“成,但要少吃,喝些解寒的酒。”以往她诸多需要忌口的食物,但她一向心里有数,说出口的就是可以食用的。
常久福不等吩咐便道:“奴才去御膳房交代几句,多备些解寒的菜肴羹汤。”语毕乐滋滋出门去。这两个祖宗总算破冰了,他整日里屏着气悬着心的日子总算到了头。
夫妻二人更衣洗漱一番,歪在软塌上下棋。
“你这一段还算好,是不是药浴起了效用?”萧灼问。虽然不见她,也不妨碍他对她的大事小情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