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悠说:“或许是,也或许是心绪愉悦所至。”
“……”他每日烦得跳脚,她却心绪愉悦,这孽障要是不想好好聊天儿,真能把人气死。
萧灼索性不再跟她扯闲篇儿,说起正事:“曾与贺临提过他的婚事,他说的模棱两可,我们不如趁选秀的机会,一起给他选个门当户对又才貌出众的。”
“出身不低又才貌出众的秀女,满心满意都想服侍皇上,贺世子万不敢觊觎那等女子,更没那等福分。”
萧灼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如果我坚持贺临担得起这种福气,你当如何?”
“这又何必?”贺兰悠从容落下一子,“有臣妾这样的小姑子,做贺家的世子夫人绝非福分,万一成婚之前活活被臣妾吓死,也不是不可能。那样一来,皇上赐婚的好意不就被糟蹋了?”
萧灼嘴角一抽,“就算是私下里说话,你也和善些成不成?三言两语就把人说死了,可真行。”
“实话总是不中听。”
“答应我一事,贺临就不需面对赐婚的波折,如何?”
“说来听听。”
“这也要先听了再决定?你不应该是二话不说应下么?”萧灼故意气她。
“皇上高看臣妾了。”贺兰悠一本正经的,并且语气真诚,“只有为了皇上,臣妾才有二话不说的时候,别人哪有那等分量。”
萧灼哈哈地笑,“有长进,肯说好话骗我了。”
贺兰悠不接话,端茶抿一口。
萧灼说出条件:“选秀过后,好好儿留我三日,我便免你们一桩麻烦。”
贺兰悠蹙眉看了他好一会儿,摆手遣了宫人,轻声道:“皇上正在选秀,日后最不缺的便是枕畔间的女子,怎么还满脑子那点儿事?”
萧灼轻拍她脑门儿一下,“我惦记的是跟你那点儿事。惦记多久了你不知道?”
贺兰悠其实想骂他无耻、流氓,面上却是温缓一笑,“好,臣妾应了,本就想好好儿服侍皇上,难得皇上给臣妾这份体面。”
“真乖。”
贺兰悠暗暗磨了磨牙。为了倒霉催的哥哥消停些,睡就睡吧。
三日而已,只当效法他那些姑母、手足,找面首消遣了一把。
这件事说定,萧灼心情大好,命人接儿女过来一起用膳。
他与贺兰悠一样,几乎反对两个小家伙和寻常皇室的金枝玉叶一般成长,私下里相处,与寻常门第一样,只求孩子别在读书前被约束得一板一眼,平日里也只有宫宴之类的场合,才会叮嘱孩子临时改唤父皇、母后。
盛夏到入秋这一段,朝宁和暮安每日都有母亲陪着吃喝玩乐,不知多开心,没几日就改了提前午睡的毛病,饭后也养成了走动一番消食的习惯。
这日也是,一家四口用过午膳,到两仪殿的花园里转了转,回到正殿,萧灼和贺兰悠一人一个,讲故事哄孩子入睡。
夫妻两个也到寝殿小憩了一阵,醒来后,贺兰悠带着起床气,木着脸穿戴上那身价值连城却也颇具重量的行头。
那表情,惹得萧灼笑了一场。
说话费力气,贺兰悠也就继续不理他。
比起先帝期间的选秀,这一次的人数实在是不够瞧,也因人数少,三日便了事。共有九名秀女进宫,赐婚给宗亲、臣子的倒有二十多名之多。
赐婚的都是宫外的人的事,需要贺兰悠安排的是九个新人:请皇帝定下位分,安排宫室和宫人,盯着内务府备好新人所需用度。
令贺兰悠有些意外的是,萧灼没给任何一个新人高的位分。
新人里位分最高的是丁阁老的孙女,册封婕妤,另外两位阁老的女儿皆为美人,至于萧灼的表妹付明萱,位分不过才人,余下的一并册封选侍。
这日傍晚,坐一起说这事儿的时候,贺兰悠问他:“有没有想加赐封号的?”
“没有。不是没重姓的嫔妃么?”萧灼不耐烦地摆摆手,“你少给我找那种多余的事儿。”
贺兰悠失笑,心说可不是我不给你们九个小美人讨恩典,你们这位皇帝大爷属实太懒。
她戏谑地腹诽着,将九个人的宫室麻利地安排好,报给他听。
萧灼仍是无所谓,“这是你的事,不用问我。住哪儿还不一样?宫里又没漏雨的房子。”说着话便想到了丽贤妃和方慧嫔,“那俩不着调的,要是又把未央宫住得漏雨,我让她们自个儿修。”
贺兰悠笑出声来,“不会,如今可勤快了,以往因在孝期,她们什么都不敢张罗。”
“鬼才信。”萧灼笑微微起身,携了她的手,“走,回昭阳宫,你可不能食言。”
第13章
已经应下的事,贺兰悠便不会矫情。回到昭阳宫,颇用心地安排膳食,还命宫人备了上好的陈年花雕。
萧灼把玩着她的手,问:“能喝酒了?”
贺兰悠颔首。其实只要服药,就不该饮酒,但有他在还注定不会闲着的夜里,喝些酒,不管真假都可以装醉,早些消停。
宫中用度有严格的规矩,但只针对于超出自己位分的情况,如果自己要求减免一些,不论谁都喜闻乐见。
通常萧灼、贺兰悠用膳都是从简,午间晚间有十几二十道菜也就罢了,真按规矩摆上好几十道,一多半怎么端上桌怎么撤下去,那种花红热闹,看起来又有什么趣味。
这晚摆了三十多道菜,是常久福提议并张罗的,在皇后定下的菜单上又加了一些。他是莫名地觉得,今日是个很好的日子。
卢久安瞧着常久福欢实地忙来忙去的身影运气:对你主子来说是好日子罢了,对我主子来说明摆着不是,个缺心眼儿的,不怪小皇后一阵阵地瞧你不顺眼。
萧灼与贺兰悠转到寝殿更衣。
几名小宫女捧着皇后的衣物鱼贯而入,贺兰悠刚要随意选一套,萧灼却揽住她,视线扫了一圈,说:“你穿什么颜色都好看,这回穿红色怎样?”
贺兰悠笑着说好。他就算再跟她拜一次堂,她也会欣然奉陪。横竖他是闲得脑子有病了,她看出来了。
备着的红色衣物是一袭深衣,轻而薄的料子上彩绣凤凰,的确很好看。
贺兰悠重新绾发时,萧灼从银质的首饰架上选了赤金红宝石垂珠凤簪,亲手给她斜插入墨发之间。
望一眼镜中人,贺兰悠记起新婚燕尔时。那时的他如她一般,贪看对方的每时每刻,每一个共度的清晨,她坐在妆台前,他总是站在一旁名为帮忙实为添乱,要么就倚着床头,缱绻的视线不离她身影。
窝在王府相守的时日并不长,外面风雨重,容不得他们偷闲。可就算并肩御敌共沐风雨的岁月,从无一刻觉得苦。
他知道她的不离不弃,她相信他永远站在自己背后。
他们的过往,真的很美,很甜。
但,相信过的永远,在如今想起,只能笑自己一句年少天真至此。
“在想什么?”萧灼已遣了宫人,柔声问她。
贺兰悠站起身,语声柔和:“臣妾在想,得皇上青睐数年,母仪天下,又有儿女环绕膝下,实在是无双的福分。不论如何,臣妾感激皇上,为所得到的一切。”
日后多的是人与他说这种话,暗戳戳指摘她不惜福不知感恩,她得先把这种小人的路堵死。
萧灼瞧着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眸,里面一派清明,眸色真诚,就像她的语气。
他拥她入怀,低首在她眉间印下一吻,“没你就没万里江山、无上皇权,兰悠,我记得,没齿不忘。”
贺兰悠展颜一笑,主动拉起他的手,“昨日自己走了半局棋,这会儿一起走完,好么?”
“好。”
两人的棋艺不相上下,对弈自来是最佳消遣。
贺兰悠一个不留神,落子时错了位置,懊恼得想撞豆腐,惹得萧灼哈哈大笑。
于他们而言,谁错一步真就是满盘皆输,由此,萧灼很麻利地赢了这一局。
贺兰悠怎么会服气,不顾常久福过来请他们用膳,闹着再来一局,到了,被萧灼半拖半抱地弄到桌前,这才作罢。
席间,萧灼并不让宫人在一旁服侍,亲自给媳妇儿斟酒布菜,说了不少前一阵的朝政,有两件棘手的事,问询兰悠的意见。
后宫不得干政,对她只是句废话,不少事他真需要她的真知灼见。
事不涉贺家,且他是诚心与她讨论,她也就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毫无负担。
气氛一直很融洽,直到彼此微醺。
贺兰悠还想着再下两盘棋找回场子,却被他直接拖回了寝殿。
待得他急切地恨不得把她衣物撕扯开来时,贺兰悠当真啼笑皆非起来,“萧灼,我从没想过,你也会有猴儿急猴儿急的一日。”
“废什么话?加上你怀胎,这就素我四年了,搁谁受得了?”萧灼气哼哼的,轻咬她耳垂一口,手仍是一刻不闲着。
贺兰悠没有找罪受的习惯,板过他俊脸,吻他的唇,温温柔柔的,让他渐渐找回惯有的耐心,配合着她的步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