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付明萱急了,“皇后娘娘,嫔妾已经知罪,何必兴师动众?”
贺兰悠、鸿嫣都跟没听到似的,前者拿起书来看,后者脚步毫不迟疑地向外。
付明萱哭了起来。
随着鸿嫣过来回话的是常久福,皇后娘娘既然提到了他,他就很乐意跑一趟,顺道看看热闹。
被问起付明萱给皇帝请安时的情形,常久福笑呵呵娓娓道来。
全在贺兰悠意料之中,她听完并无感触,淡然道:“常公公,付才人唱的这一出,本宫不想赘言,只是事情既然是从皇上那边开始的,就烦请皇上亲自处理,不论赏罚,本宫皆喜闻乐见。”
常久福一呆。这下好了,看热闹看到自己主子头上了。但他料定自己不会挨训,仍是喜滋滋地去传话。
萧灼听完原委,没辙地摇了摇头。他把事情往兰悠那边推是理所当然,她偏把他扯进去,将事情推回来。
这不省心的孽障。
萧灼搁下笔,琢磨一下,“付才人巧言令色,无事生非,半年用度减半,抄写佛经一个月,唤闻溪代朕训诫一番,等她抄完经,教她一个月规矩。”
闻溪是两仪殿的掌事女官,年岁比太后都大一截,素日与年岁相仿的自芳料理两仪殿一些事务。
这惩罚是比照着贺兰悠罚人的路数行事,萧灼是刻意为之。好不容易赖到了夫妻和睦的光景,他可不想为一件小事开罪她。
常久福又麻溜地去了昭阳宫,一字不错地复述。
贺兰悠还是比较满意的,这回赏了常久福一把金豆子。
只可怜了付明萱,双眼哭成了桃子一般。如何也没想到,表哥待自己竟这般狠心。回往玉福宫的路上,生怕撞见嫔妃,偏就撞见了。
李美人袅袅婷婷而来。
再狼狈也不能失礼于人,付明萱行礼问安。
李美人轻摇团扇,噙着一抹幸灾乐祸的笑,“付才人快请起。这是怎么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是谁那么大胆子,竟敢刁难皇上的表妹?”
付明萱刚被罚,说话再不敢模棱两可,“姐姐说的哪里话,是妹妹不懂事,犯了错。”
“哦?犯了错?莫不是被哪位娘娘训斥了?”李美人继续明知故问。
中宫门槛如在云端,寻常嫔妃除了请安,没必要的事都不会前去,但这不等于不关注,那边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一般的嫔妃都会当即闻讯——付明萱这笑话,在晓谕六宫之前,便会成为乐子。
付明萱垂头,讷讷道:“妹妹错了规矩,被皇上发落了。”说着又险些哭出来,仓促地再行一礼,“请姐姐海涵,妹妹实在有些不妥当,没法子陪你说话了。”随即落荒而逃。
“皇后娘娘是将门之女,风华无双,可有些将门之女,却是一副小家子气,唉,这是怎么回事呢?”李美人感慨道。
付明萱脚步一顿,旋即走得更快,眼中闪过寒光。
被帝后责罚她认了,李美人算个什么东西?竟也敢这般冷嘲热讽。
如意虚扶着李美人,低声道:“您这又是何必?那种人,记仇得很。”
“我这次辅之女,她很是瞧不上,迟早翻脸,我何必忍着?”李美人不屑地笑笑,“井底之蛙,也不想想付家和她到底怎么回事,但凡有点儿分量,今日也不会沦为笑柄。”
如意点一点头,“风有些大了,回吧。”
“嗯。”李美人转身往回走,“回去好生想想,怎么讨得皇后娘娘欢心。”
“啊?”如意睁大眼睛。正常的嫔妃,不该是想着怎么讨好皇上么?
李美人睇她一眼,笑而不语。
*
翻牌子的时候,萧灼说迟一些回昭阳宫。
他所谓的迟一些,是近子时也不见人影。贺兰悠只觉自在,亥时便歇下,睡前只盼着他忙到明日上朝。
她心愿落空了。大半夜被亲吻唤醒,没好气地推他俊脸,“怎么又来了?”
萧灼咬她一口,“我一向是说回来,你说的却是来。”
“说来是应当的,说回来是自作多情,打量谁没睡醒呢?”
萧灼轻笑,唇摩挲着她双唇,“今儿是不是该犒劳我一下?”
“怎么说?”
“我替媳妇儿给新人立威了,难道不该犒劳?”他眼眸亮晶晶,似星子。
贺兰悠险些脱口说你可快滚吧,转念一想,那是值得他发扬光大的事,就笑,“才睡醒,还没顾上感谢皇上呢。皇上想要什么,臣妾不论如何也寻来就是。”
“不用寻,”萧灼轻声道,“我要你,你知道。”
“昨儿才说让我歇三两日,”贺兰悠揶揄他,“皇上,你的金口玉言呢。”
萧灼毫不心虚,“我跟你颠三倒四不是常事儿么?”说着手滑到她肋间,“乖乖的,说句我想听的,不然让你笑到我上朝。”
“九五之尊哪有这么耍赖的?”贺兰悠是真怕痒,说着话已因那份惧怕笑着躲闪起来。
“快些,不然刚刚的话就金口玉言了。”萧灼也笑。
很少见的,夫妻两个嬉闹成一团。
就在这时候,寝殿门外传来常久福胆怯的语声:“皇上,皇后娘娘……”
“说!”萧灼语气不善,心里那份儿扫兴就别提了。
“丁、丁婕妤的住处走水了,来报信的人在外面候着。”
萧灼拧了眉。
贺兰悠的笑转为意味深长。这一茬新人,倒是有些意思,比起早先那八个,可谓胆色过人。
她要起身,萧灼却搂着她不撒手。
贺兰悠蹙眉。走水不是小事,不一起过去看看怎么像话?
萧灼问常久福:“死没死人?”
门外的常久福还没缓过劲儿,继续磕巴:“奴、奴才刚刚匆匆盘问了几句,报信的人说没伤亡。”
“那就没事,你看着办。”
贺兰悠瞠目。
第15章
常久福明显也很意外,领命时有些迟疑。
“慢着。”贺兰悠吩咐他,“本宫稍后前去丁婕妤那边。”
常久福爽快起来:“是!”
萧灼掐着贺兰悠的小细腰,瞧着她运气。
“别闹笑话。”贺兰悠拍开他的手,“懒得动就先睡。”
“让常久福跟你去看看。”萧灼吻一吻她面颊,“我等着你。”
贺兰悠没言语,起身下地,唤人来帮自己更衣梳妆。
不出意料的话,日后三更半夜为着嫔妃的事爬起来的时候还多着。这天下哪有白享的荣华。
丁婕妤住在启祥宫的雅芳阁。
一进宫就是中等位分的人,贺兰悠通常都会安排到不错的宫室,因为这类人不作死的话,迟早要封嫔封妃,到时候从宫室偏位搬入主位就是了,省得她再做安排。
自然,同等位分的情况下,新人的宫室条件要略逊色于旧人。自一开始追随萧灼的嫔妃,方方面面都会更便利一些,贺兰悠总得给他立个念旧情的形象。
安排完宫室后,贺兰悠亲自到各处看了看,记得雅芳阁氛围确然有着名字中的雅,这晚所见,却是一派乱糟糟。
庭院中,宫人来回穿行,获悉赶来的高嫔、吴美人、凌选侍站在丁婕妤身侧,问长问短。
随着贺兰悠步下肩舆、卢久安“皇后娘娘驾到”的唱和声,院中的嘈杂声停止,众人全部矮了半截。
贺兰悠站在院中央,先迅速打量一番,见起火的地方是正殿最西侧的两间,心里不免有了几分猜忌。
收回视线,贺兰悠抬手,“平身。”
“劳烦皇后娘娘夜半前来,实在是臣妾的罪过。”丁婕妤起身后又对皇后欠一欠身。
贺兰悠没接话,吩咐常久福和鸿嫣,“瞧瞧里面的情形。”
高嫔站到皇后身侧,恭声道:“臣妾住得近,听到消息便匆匆赶来。火势并不大,没用多少水就扑灭了,现下这些忙乱的,是查看别处还有无隐患。”是解释自己因何在此,也是先一步让皇后宽心。
贺兰悠颔首,展目细瞧了瞧丁婕妤,唇角不由泛起一丝笑意。
丁婕妤一袭悦目的粉红,衣衫不见凌乱污渍,发髻整整齐齐,只是脸上有两道灰黑色,而用心打量的话,便可发现,她的妆容分外精致,用心程度全不输选秀当日,双眼更是格外用心地修饰过。
丁婕妤对上皇后的视线,声色不动,掩在袖中的手却紧握了握。
常久福、鸿嫣返回来,前者道:“火势并不大,只是烧毁了帘帐和一些易燃的物件儿,等内务府派人过来,一半日就可收拾妥当。”
“知道了。让来回走动的人全停下,到院中待命,其他人也不可四下走动。”贺兰悠问星玉,“可曾调派人手过来?”
星玉点一点头,“放了人在雅芳阁外把门,禁军和慎刑司的人稍后就到。”
丁婕妤长睫微微一颤。
贺兰悠脚步一转,“到东配殿细说。”
一行人在东配殿落座,常久福安排着奉上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