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抬举,臣妾荣幸之至。”
萧灼告诉自己习惯并忽略她这样的言语,“多谢你,兰悠。”
贺兰悠一笑置之。如今他们少不了做对,却也不必闹得势如水火,让两个孩子跟没爹的娃似的,这是彼此一致的心思。如此,她该哄他开心的时候,也不会介意举手之劳。
看完账册,贺兰悠说起孩子,“怎么总是混淆季节?上回那个中秋时要穿缂丝小袄,这回两个一起闹着要吃炒荷花。第二回了,又怀疑生了傻孩子。”
“胡扯。”萧灼笑开来,“你带着他们游湖赏荷,又一起用了荷花宴,不知多惬意。不要说孩子,就算大人,一半年也忘不了。季节这事儿,三岁的孩子怎么会分得清,再过一两年就好了,到时只怕你又怪他们长得快。”
“如今便已觉得时光太快,臣妾都没怎么好好儿抱过他们,以往可是连跟他们吵架的力气都没有。”
萧灼一想,不免想到她的心酸,握一握她的手,“都怪我,没护住你。但你要知道,你是非常好的娘亲,孩子在你身边长大,我没任何不放心。”
贺兰悠避重就轻,“臣妾再竭力而为,终究不如皇上说话有分量,用膳的时候,跟孩子好好儿说说季节的区别,毕竟京城四季分明,总闹这种笑话怎么成。”
萧灼爽快应下,“依你。”
他大体来说是说到做到的人,也是打心底疼爱他的朝朝暮暮,用膳时便与兰悠一唱一和,用轻松有趣的方式,说了四季衣食住行的区别。
朝宁、暮安听得兴致盎然,问题多多,夫妻两个自是有问必答。
两大两小的晚膳,硬是用了约莫一个半时辰。
到歇下之后,夫妻两个自是相安无事。
他不能、不敢真惹得她翻脸,相信这世间也没人敢,只要了解她。
这是早就有了默契的事,无所谓,谁又不是为了那点事过活。
他回来,只因这里是他和她的家,有她和孩子的世俗喜乐,有着最动人的人间烟火。
并排睡下,他携了她的手。
贺兰悠挣脱不过,要唤鸿嫣星玉进来。能纵着他的时候,她自来不会让心腹在寝殿外服侍,相反,她也不介意闹得大家都难堪。
萧灼适时地道:“仅此而已,我保证。”
贺兰悠手指蜷缩一下,不再出声。
“睡吧。”他的语气,温柔又无奈。
贺兰悠扬一扬眉,忽略不计,放空心绪,让自己尽快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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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付明萱毫不掩饰地幸灾乐祸,心情大好地入睡。
她可早就听说了,那贱人看不惯她的言行,说什么要瞧瞧皇上表妹失意后的嘴脸,现下可好了。
丁选侍那边,自然是濒临崩溃,一时恼恨得想杀人,一时崩溃得大哭。
这才多久?丁府就从京城最煊赫的门第沦为了笑柄,她这天之骄女,不亚于成了宫中的小丑。
是谁造成了这一切?
皇后?
就是皇后!
从皇后抬举李美人、吴美人那一刻起,兴许就决定了今时今日的朝局动荡。
有权势在手,就能欺凌人至此么?
当日皇后若是轻轻放过,何来她李家今日的落难窘迫?
对着微微跳跃的烛光,丁选侍满目怨毒,发誓要报这一箭之仇。
第24章
上午,霜叶特地来找贺兰悠,行礼后不肯起身,着意解释关于荷花的事:“怪奴婢和枫林,当时陪着两位殿下去了御膳房,竟没觉出什么不对,一早已仔细查问过。
“当日,两位殿下先前问御膳房的几个小太监,怎么能让桃花在秋日开,怎么能让柳树四季常青,几个小太监实在不知道,便慌了。
“等两位殿下又问荷花能否在秋日开的时候,一个小太监怕被当场责罚,便说了引水到荷花池,只是隐约听说过,记不分明,别人索性听都没听说过,也怕两位殿下不高兴,便跟着附和了。
“这几个人,先前仔细查过,也一直有人盯着,并无异常。是以,只是奴婢与枫林的过错,娘娘只管责罚。枫林眼下陪着两位殿下荡秋千,实在走不开,并不是畏罪不敢来。”
贺兰悠拎了她一把,“赶紧起来。我当什么事儿呢,昨日的事怎么能怪旁人?俩兔崽子出的幺蛾子是不少,可哪一桩能是别人哄着他们干的?谁要是真有心,会只让他们做让人啼笑皆非的事儿?”
只说引水到荷花池这一节就不对,荷花池又不是过完夏日就干了,一听就知道是谁的敷衍之词,而若是有心人,岂会敷衍?
霜叶这才放松下来,站直身形,逸出璀璨的笑容,“奴婢倒是没想旁的,昨日瞧着娘娘不悦了,便觉得是自身之过。”
“就算生完孩子傻三年,我不也过完三年了?不会不想不看青红皂白。”贺兰悠笑着拍拍她手臂,“孩崽子这才三岁,日后更淘气,你和枫林只会更累。最辛苦的是你们,我晓得。”
霜叶心暖得几乎哽咽,“伴着两位殿下,是无双的福分,哪里有辛苦可言。”这是真心话,两个漂亮至极可爱至极的孩子,谁守着不会软了一颗心,全心全意要他们好?
贺兰悠携了她的手,“来,今儿先犒劳你,我们一起尝尝好茶,用几样御膳房最拿手的点心。迟一些你多带一些回去,还有些财帛料子首饰,跟枫林一起用。记住,别让兔崽子们看到,看到就会抢。怎么跟我以前有几年似的?整个儿俩小土匪。”
霜叶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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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务府的人赶早送来了皇后的两幅画作,装裱得无一丝疏忽之处。
萧灼命宫人将万里江山图悬挂在书房,八骏图悬挂于书房内殿,来来回回、反反复复赏看。
江山图是水墨,八骏图则是水墨与工笔的巧妙融合。
宁王今日进宫来,本想做场面功夫给太后请安,结果太后仍如昨日,不肯见,他只好把省下的功夫用到两仪殿。毕竟,中秋当日,帝后没计较他起哄逼着皇后献艺的事,明面上不好显得不知好歹。
皇帝平时对手足都是淡淡的态度,懒得拉拢谁,也不屑于给谁脸色。
宁王行礼后便发现了书房里的变化,目光在江山图上凝了凝,“一看就知道是皇后的手笔,真正的恢弘大气。”那狼崽子辨无可辨的过人之处,他从不会拿腔作调,鸡蛋里头挑骨头。
萧灼听着顺耳,难得的和颜悦色,“里面还有一幅八骏图,你也算得善画,一起瞧瞧。”
“这可有眼福了。”
见到八骏图,宁王眼睛亮了亮,“好,好啊。”
萧灼笑微微的,再次鉴赏。
“都说字如其人,画又何尝不是。”宁王道,“这些骏马俊美非凡,真正生龙活虎,且带着兵气,只这兵气,恐怕画马名家也不及。”
萧灼默认了他的评价。兰悠的独一无二就在这里,容色也好,才华也罢,都是最出众亦带着兵气的,你只要认可,便再瞧不上别人的。
宁王见皇帝心情难得的好,趁机道:“臣至今不曾娶妻,皇上皇后也不管,难不成要臣一辈子孑然一身?”
萧灼睨他一眼,示意他坐,“你怎么总说不对良心的话?你与老七的婚事,太后揽下了,不为此,选秀期间朕便会找你们商量,琢磨着赐婚。”
“太后揽下这事儿能有什么好心……”宁王小声嘀咕。
“罢了,朕记下了,你自己也上心些。”
宁王笑了,“多谢皇上!”
帝后虽然也特不是东西,却不会把主意打到他的后院儿,太后却最擅长玩儿那一套。
想一想,太后被皇后收拾了也是活该,好比只玩儿得了绣花针,偏想跟玩儿刀枪剑戟的比试,她不倒霉谁倒霉?
随后,宁王请示萧灼能不能去给皇后请个安。
萧灼无所谓。
等见到贺兰悠,宁王自然还要说婚事,请皇后费心帮他物色。
贺兰悠没好气,“本宫连亲哥哥的婚事都安排不来,怎么安排你的?”
宁王想想也是,不由一乐,“近来听说过几次,贺夫人相看闺秀,合着都没成?”
“成了才怪。本宫那个哥哥不肯相看,害得长辈一次次白忙活,数他不省心。”
宁王有点儿同情贺夫人了,“要不然,臣帮帮贺夫人?办个宴请,将出挑的女子全请到府中,押也将世子押过去,好歹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
贺兰悠瞧他一眼,又气又笑,“这事儿不好办,你请不到几个适合的女子。也不想想,京城里官宦之家的女孩子,有几个适龄的不曾参加选秀?只要参加过,贺家就得避开。就算皇上与贺家心无挂碍,也架不住外人胡说八道。”
宁王牙疼似的吸进一口气,“皇后不提点,臣是真没想到这一节。那臣跟贺临不就完了?这还娶什么媳妇儿?”
贺兰悠扔给他一个大红苹果,“你才完了呢。”
宁王哈哈地笑,咬一大口接住的苹果。贺兰悠就是这点儿好,不论有多大的过节,坐在一处也不会找后账,豁达得很,这一点,多少建功立业的男子也望尘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