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将要及笄、赶不上选秀的闺秀其实也有一些,家中姐妹多的也不少。”贺兰悠说,“你要是真想成婚了,不妨找家母询问,横竖家兄一个都不肯见,也不让人见。真是没辙,好像做了多大亏心事儿似的。”
宁王又笑起来,继而真诚地道谢。
当日黄昏,萧灼自然又回了昭阳宫。
歇下之后,贺兰悠不免问道:“今日不是初二了么?皇上怎么又来了?”
初一十五逢年过节,皇帝自然要留在皇后宫中,就算不留宿,也不会叫嫔妃侍寝,而如今,他该忙活嫔妃才是。
而皇帝对于这类事的安排,常久福不会外传,更不准敬事房的人外传,她是真的没听到任何消息。
萧灼斜她一眼,“往后都和上个月一样,前半个多月回来。”
“……”贺兰悠想起了临安长公主说过的话,他要是长期这样,那么,真得有生生被他无意中逼得发疯的嫔妃吧?
“怎么不说话?”
“臣妾知道了。”
“……”萧灼寻到她的手,用力握了握,“活脱脱的冤家。”
知道是冤家,你干嘛还来?欠的你。贺兰悠腹诽着阖了眼睑。
如此,半个月的光景,平静度过。
这期间,拖延到此时的谢家二公子涉嫌谋害父兄的案子,终于有了个说法:判流放交趾。
刑部上折子,萧灼觉得差不多,问贺兰悠是否满意,省得她又干杀人的事儿。
贺兰悠也算满意。谢家已经彻底倒了,那个做惯了二世祖的混帐,流放用不了一年大抵就废了,真用不到斩草除根的处事准则。自然,她会派人盯一段时间,人要是想跑,可别怪她心黑手狠。
另一边,弹劾丁首辅的折子越来越多,萧灼留中不发之后,攒一起跟首辅找补了一下:派景王到丁府质问、训诫,要首辅尽快给个交待。
丁首辅绞尽脑汁写了几道辩驳的折子。不写还好,写了倒让萧灼火气更盛,针对三道有理有据的折子,命三法司立案彻查。
曾经门庭若市的丁府,如今岌岌可危。
九月十六,鸿嫣得到了一个消息,听完神色一凛,慌忙告知贺兰悠。
“丁选侍要对太后下毒?”贺兰悠最先关心的是,“丁府给她送进了大笔的银钱?”
“是。”鸿嫣道,“奴婢猜着少不了,毕竟,太后宫里的人不好收买,而她买通的人有些分量,可以时常近身服侍太后。到底是谁,我们的人还在查,没确凿的说法也不宜通禀您。”
“不放火了,要绕着弯子让我陷入是非之中,也算是长了点儿出息。”
要说宫中最恨太后的人,非贺兰悠莫属,太后若是中毒有了不妥,任谁也会疑心是她下的毒手。
“我们要怎么办?”鸿嫣请示。
贺兰悠琢磨了一下,“不急。先查清楚丁选侍到底买通了谁,随后才好安排。就算太后这会儿死了,我也多的法子将丁选侍推出去,承担恶果。”
鸿嫣心安许多。
“她怎么总是着三不到两的?要么狠要么稳,她总是差了些火候。”
鸿嫣瞧着皇后,啼笑皆非,“对您来说是好事。”
“我晓得。”贺兰悠握一握她的手,“玉儿有差事,没工夫理我,你跟我到御花园走走。多走动的确有好处,如今抽筋儿的时候少了很多。”
鸿嫣欣然点头。
走在路上,贺兰悠微声问道:“丁选侍下毒先搁一旁,我们整治太后的事,可照常进行着?”
鸿嫣亦是微声:“娘娘放心,这许久一日不落,最多到入冬,太后再别想下地走动。”
贺兰悠唇角一牵,逸出绝美笑靥。太后害过她,害得还挺惨,只可惜没害死,那就只能承受她的报复。
第25章
九月十九,临安长公主住了多年的玉照宫收拾一新,贺兰悠亲自查看一番,唤她进宫来住。
临安搬来当日,撇下安置箱笼的宫人,神色拧巴地去见贺兰悠。
“怎么了你这是?”贺兰悠刚学会修补瓷器玉器,正在兴头上,这会儿正在用有缺口的瓷器练手。
“就算艺不压身,皇嫂学的也忒多了些。”临安感慨一句,又拧巴起来,递给兰悠一封信,“来之前遇见了贺夫人,臣妹几乎说破了嘴皮,她才肯让臣妹做个跑腿送信的。”
“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贺兰悠失笑,取过帕子净手。
“贺世子婚事有着落了。”临安老大不高兴。
“真的?”贺兰悠手势顿住,明眸熠熠生辉,下一刻就担心起来,“真随意让家母安排了个人?”
“哪儿啊。”临安忽略了规矩,白她一眼,“人家可是两情相悦,绝好的姻缘。”
“呀,那可太好了。”贺兰悠睇着临安,“少跟本宫做戏,不搭边儿的人要娶妻,你甩脸色给谁看?”
“到底是挂在嘴边这么久的人,他先有主儿了,这心里能好过吗?”
贺兰悠不再跟她打太极,取出信来看,越看,眉宇越是舒展。
临安来昭阳宫素来不见外,让鸿嫣、星玉给自己张罗了最爱的茶,最喜欢的干果点心,小嘴儿不是吃喝就是说话,一刻不停:
“我们皇后娘娘喜欢做工精致的文具摆件儿,贺夫人便也跟着喜欢,四处踅摸。
“这回给世子张罗婚事没少上火,闲来少不得四处逛逛灭火,这一逛,就遇见了她一瞧就喜欢的姑娘。
“那姑娘的家族,曾经甚是显赫,出过阁老、帝师,到她的祖辈父辈没落了,但底蕴还在,家底也非常厚,供得起一家子不务正业——啊呸,是供得起一家子随心处世,玩乐同时赚着银钱。
“那小姑娘名下有两个名医坐镇的药堂,还有一间专门出售文具的铺子,许多物件儿的样式是她绘了图样亲自督促做成,估摸着皇后娘娘这里存着不少她的杰作。”
“然后呢?”鸿嫣问道,“夫人如何与姑娘结缘的?”
临安笑道:“夫人想着皇子公主过一两年要开蒙读书,得尽早定做适合他们的桌椅文具,用不用得到放一边,想到了就得张罗。于是亲自去了那姑娘的铺子,少不得要找老板亲自说清楚要求,就这么着,碰了面。
“这一见面可好,打心底惦记上了人家,跟一见钟情差不多。”
鸿嫣、星玉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再往后,”临安不等谁问,继续道,“贺夫人就把这笔不大不小的买卖交给了世子,又吩咐小厮管事没事出点儿幺蛾子,让世子和那姑娘不得不碰面商议,结果就这样了,小姑娘与贺家真的有缘。”
到底,贺夫人促成了爱子的姻缘,且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贺兰悠满心欢悦,忍不住猜想,到底是多可人的女子,能让母亲这样喜欢。而母亲喜欢的,必然也是她欣赏的。
当晚,萧灼照旧来了昭阳宫,贺兰悠忍不住说了哥哥的婚事,道:“皇上能不能给臣妾个恩典,允许臣妾赐婚?”
“……就算是皇后,也是贺临一母同胞的妹妹、人家的小姑子,你赐婚算是怎么回事?”她难得不长脑子,引得萧灼失笑,但看着她这么开心,亦是欢喜的。
“也对。”贺兰悠抿一抿唇,娘家嫂嫂又与弟妹不同,她赐婚的确不大妥当,这类事本该让太后出面,可太后那老东西……
“罢了,这人情我来做,你只管锦上添花,多多赏赐。”贺家从没动过让贺临与哪个权贵结亲的心思,虽然上赶着找贺家的门第比比皆是,单论这一点,萧灼是领情的——人家目前就算再找个强有力的亲家,他也拦不住。
贺兰悠展颜而笑,“那可真要多谢皇上了。”
“怎么谢?”
“……下个月臣妾下厨,请皇上吃些家常小菜。”
“说定了?”
“嗯!”
萧灼瞪她一眼,“为何要等那么久?明晚。”
贺兰悠顿了顿,笑着说好。
转过天,萧灼为贺临、沈莹赐婚,与皇后皆有丰厚的赏赐。
到晚膳前,朝宁、暮安显得比他们的爹更兴奋。说来也是有点儿可怜,三岁多了,这是第一次可以吃到母亲亲手做的饭菜,还算是蹭来的。
贺兰悠自然不是怠慢孩子,御厨的手艺,哪里是寻常人可及,她只想让孩子吃最合口的饭菜,自己那点儿厨艺,偶尔拿来跟萧灼卖个好就得了,这次纯属赶巧了。
席间,朝宁说:“水晶肘怎么会这么好吃?”
暮安不认同,“哪有,明明是清蒸小排骨更好吃,还有那个明珠豆腐、油焖草菇,也特别特别特别好吃。”特别二字,一次比一次的语气重。
“是呀,我也这么觉得。”
小团子简短的讨论完毕,继续埋头大快朵颐,且不违反荤素搭配的规矩。
贺兰悠瞧着一双儿女,满眼皆是柔情,心里不免自作多情一下:自己做的饭菜,兴许真对孩子的胃口,那么,以后大可时常为之,倒不需次次整治一桌席面,经常能有一道菜一道羹汤伴着孩子,便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