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二锅头是什么味道？
小试一口应该不成问题，更何况她混了雪碧，混着喝，应该没那么烈。
梁涵小小抿了一口尝味，只有雪碧的味道，于是咕咚闷了一大口。
不知不觉干完了一杯，她偷龙转凤，把酒杯还回去，继续埋头吃肉。
大人们聊天的话题逐渐转移到孩子身上，关心他们的学业以及将来的打算。
在座的人都知道秦曜想要追随父亲的脚步，念清北的建筑系。
梁宥康却忽然对秦淮石说：“当年你们建筑专业还真是抢破了头，但这几年听说都不好找工作了，你们建筑院不是每年都走一批应届生吗？”
秦淮石也从过来人的角度帮他提建议：“这行确实苦，要经常盯着工地，加班到十一二点都是常态，工资嘛，也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高，要看职位，更要看项目提成。其实如果可以，秦曜你大可选择自己真正喜欢的专业。”
“对啊，曜曜你是怎么想的。”宁慈也觉得秦淮石说得对，搞建筑就是要跑工地，日晒雨淋，多辛苦啊，还常常出差，她深知杨岚独守空闺的苦。
要是放在十几年前，建筑系还真是人人都想上的专业，但时代变了，风口也早就转移到别处去了。
秦曜放下杯子，深思熟虑后说道：“反正还有一年预科班，我可以在大学里考虑到底想要学什么。”
宁慈有点儿惊讶：“你高三要去念预科班？”
杨岚替他接过了话：“对，与其在高中浪费时间，倒不如更早去适应大学，其他被保送的人都是这样的，按理来说，秦曜高二就可以去了，但他为了争一下世赛，才决定多留一年。”
“真有出息。”宁慈称赞了一句，但她心里比较担心杨岚，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那你岂不是又见不到孩子了。”
秦淮石语重心长解释：“孩子长大了肯定不可能待在家里，男孩就是要出去闯荡，见见世面。”
宁慈笑了一下，有替杨岚抱不平的意思：“你们男人呀都要去闯荡，成家之后立业，什么后顾之忧都没有了，就知道留下老婆孩子在家。”
秦淮石看了眼面容平静的杨岚，以及对他有些敌意的宁慈，他的那点事肯定瞒不过宁慈这个好闺蜜，但是他确实没有做过，应对起来也自然坦荡。
“秦曜还年轻，等他长大了，想过什么样的人生，也该由他自己决定。至于父母，也有他们自己的生活。”
杨岚没出声，算是默许了他的话。
秦淮石为人虽然清高，也很讨厌别人插手他的事，但他是个有原则的人，是个实干派。
自从他们把慕知这件事摆到明面上直言，他知道她心里的症结后，就把慕知指派到了别的岗位去。
碰上一些同事间的聚餐，他也开始频繁来找她一起参与，席间见过慕知几回，后来再聚餐就没见过了。
夫妻能走下去，不能总拿旧账来翻，说多了只会厌烦，消磨感情，有时候，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才能过下去。
“咚。”
对面的梁涵忽然整个人栽倒进秦曜怀里，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坏了所有人。
两家父母都站了起来：“涵涵！”
秦曜和坐在梁涵旁边的梁宥康把梁涵扶起来。
看见她双眼发直，脸泛红光，梁宥康拿起自己的杯子闻了闻，哪里是二锅头，分明是雪碧：“这傻孩子，喝了我的二锅头。”
梁涵只是有点儿晕，刚才撑着桌子没撑稳，才倒进旁边的秦曜怀里，她坐直了身子忙摆手道：“我很好，就是有点晕。”
梁宥康不当一回事，拍了拍梁涵的脑袋：“没事，我当时就剩半杯，梁涵小时候被她舅舅灌了一碗米酒都没事，半杯酒也没多大要紧。”
宁慈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喝米酒是什么时候的事！”
梁宥康不小心说漏嘴，立马闭上了嘴巴。
宁慈瞪他一眼，打算秋后再算账，起身去厨房：“我去给你弄点醒酒汤，你去沙发上坐会。”
梁涵站起身，身体还有点摇晃，秦曜及时扶住她手臂，她才站稳。
秦曜问：“你能不能走？”
“能，你扶一下。”梁涵手脚发软走不了直线，现在只能睁着眼睛看路，但困倦感又让她想闭上眼睛。
两个人走到沙发旁边，梁涵却说：“能躺着吗？好晕不想坐着。”
“那送你回房间。”
“嗯。”
秦曜跟后面几个长辈说了一声，得到允许后才扶着梁涵回屋。
她的房间在尽头最里面那间。
屋内的窗户没有关严实，寒风呼啸，掠夺走了屋内的温度。
秦曜扶着她到床上躺着，拉过被子盖到她身上，再起身去关窗户。
准备出去的时候，秦曜发现梁涵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起来了，她抱着被子坐在床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微醺的小脸白里透着红。
她忽然把他叫住，看起来有话要和他说。
秦曜看了眼屋外，这个角度看不到餐桌的位置，但还是能听到他们在席间说话的声音。
他走到她床边坐下：“什么事。”
梁涵脑袋天旋地转有点儿晕，但不代表她真的醉了，只是一小口的二锅头，她也没放在心上，觉得自己还清醒着，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刚才听见了秦曜说他要去念预科班的事，因为发生得太突然，她都有些转不过弯来。
他现在才高二上学期，明明离高三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但他分明从下个月去参加培训开始，就会和她进行长久地分别。
“我们又要分开了是不是？”
“嗯。”
梁涵没接他的话，只是垂着头默默消化自己怅然若失的情绪。
虽然不是第一次分开，但总感觉这一次分别的时间会特别长。
这一年多的独立生活，她其实成长了很多，心里明白，人长大了，就是会不断经历和身边人走散，重聚，再走散，再重聚的过程。
只要心里还记挂着，没有断联的想法，就不会有人真的走散。
起码，她现在还会和小学玩得最好的朋友联系。
少女的多愁善感实在罕见，起码没怎么在他面前表露过对分离的焦虑和不舍，秦曜摸了摸她脑袋安抚：“怎么了，又不是再也不见，至于这样吗？我们还有暑假，还有寒假，我也是会回来的。”
梁涵抬头看他，眼底有细碎的浮光：“你走得真的很快，快到我都跟不上你的步伐。我以前一直想要追逐你，很努力地追逐你，但还是没跟上。”
秦曜忽然拉过她搁在被子上的手放进掌心里紧握：“跟上了，你没有掉队，甚至你走得比我预想的还要快，还记得我们约定过的，在顶峰相见吗，我在大学里等你，先帮你找到最好吃的黄焖鸡米饭，最好喝的奶茶，找到最好看的风景，等你来了我再带你一一走遍。但前提是，你没有改变你的第一志愿。”
梁涵眼眶红红的，用力地点头：“我肯定能考上。”
秦曜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很好，保持这种自信。”
梁涵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秦曜，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胸口生出一股冲动来，很想要抱抱他。
她顺从自己的内心，抬手搂住他的脖子，秦曜下意识抬手搂住她的腰肢，她扑过来的力道没轻没重，秦曜一个没坐稳，被她冲撞后仰，最后双双倒在了床上。
梁涵手脚无力，晕得天旋地转，干脆闭上眼睛缓解症状。
她趴在他怀里，靠在他颈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声音松软得像棉花糖，糯糯叽叽地喊他名字，他都会应一声。
“秦曜，我们是全天下最好的朋友是不是。”
“是。”秦曜低头，下巴碰到了她的脑袋，很轻地蹭了蹭，抬起手温柔抚摸她柔顺的长发。
梁涵睁开水光润泽的黑眸，仰头看着他，软声说：“那一定要一直一直做最好的朋友。”
秦曜喉头滚动起来：“只能做朋友吗？”
梁涵有点儿困了，闭上眼，缓缓地说：“你还是我的哥哥。”
秦曜沉默着消化复杂的情绪，但还是没忍住，低声控诉她的榆木脑袋：“梁涵，你怎么能这么笨。”
梁涵越发困了，反应迟钝，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埋首进他颈窝里，缓了三四秒才辩驳他：“你怎么骂人，我不跟你好了哦。”
她抬手想打他，结果软乎乎的手掌贴上他的脸颊，只是轻轻拍了拍，就被一点新生出来的胡茬扎到了，她不满地收回手，搂住他的腰。
秦曜望着天花板，沉默了很久，最终也没打算把话挑破。
现在，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告白了，然后异地恋吗？
他考试要专心，她训练也要专心，心思浮动，她的成绩容易下滑。
倒不如保持现状，等她度过人生中第一道关卡，再谈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