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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后世子他追悔莫及_南楼载酒【完结】(122)

  可他唯一的后悔是,曾经自己对沈知懿造成的伤害不能用一辈子去弥补了。

  裴淮瑾抬头看了看天,湛蓝色的天空中,白云如丝,灼烈的暖阳即将高悬于正上空。

  那年春日,就是这样的日头,窗外的墙边传来细小的声音。

  起初他以为是谁家小猫爬上了墙头,不一会儿,那墙头上居然冒出一颗小脑袋,紧接着一袭鹅黄色裙衫的少女三两下爬了上来。

  少女坐在墙头晃着双脚,笑靥如花娇艳,她随手折下墙头的一支蔷薇扔了进来。

  少女笑声娇俏:

  “状元郎,我二哥将隔壁的院子买下来啦,今后我与你做邻居可好?”

  被她扔进来的蔷薇落在他方才写的字旁,墨色的笔锋被艳红的蔷薇花瓣盖住少许,蔷薇花散发出阵阵馥郁花香。

  裴淮瑾抬头,阳光跳跃在墙头的少女身上,沈知懿绣鞋上的东珠被阳光晃得惹眼。

  那一刻,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抵不过她弯着眉眼的明媚笑意。

  裴淮瑾轻轻阖上眼眸,一阵风从耳畔拂过,他仿佛听到从前少女娇滴滴的笑声和那句“淮瑾哥哥”。

  裴淮瑾苍白的唇角缓缓勾了起来。

  一旁的令牌落地,监斩官的声音伴着风声响起:

  “时辰到!行刑——”

  -

  “不去看看么?”

  沈钰楼瞧着自家妹妹。

  打从上午天不亮的时候,她就一直坐在窗口的位置盯着外面,也不说话也不动,就那般怔怔坐着。

  沈钰楼知晓今日是裴淮瑾行刑的日子。

  到了临近午时的时候,他终是没忍住,进门悄声拍了拍妹妹的肩,问到。

  沈知懿猛地回神,回头看过来的时候,眼眶红红的,眼底强忍着一汪泪。

  沈钰楼的心一下就揪在了一起——虽然这次妹妹没有哭出来,但在他看来,她这幅模样,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让他心疼。

  他倒宁可她哭出来。

  沈钰楼张了张嘴,“知知,要不我们去……”

  沈知懿摇了摇头,视线望向窗外那片晴朗湛蓝的天。

  她的神情很专注,眼底无波无澜,良久,轻声道:

  “哥哥,又是一年春日了。”

  那些寒冷的、阴暗的、沉重的冬日终究过去了。

  屋子里很静,除了窗外和煦的风声,就剩房间里滴漏的声音,一滴一滴,昭示着时辰一点一滴地流失。

  突然,那滴漏“叮”的一声,沈知懿和沈钰楼的视线不约而同地看过去。

  ——午时了。

  沈钰楼猛地攥紧手心,下意识朝午门的方向看过去。

  然而就在此时,忽然从皇宫的方向传来一阵沉重的钟声。

  沈知懿猛地站起了身子,脸色苍白地攥紧前襟,呼吸都随着这一声声钟声而停滞了,每一声钟声都像是砸在了她的心上。

  “镗镗镗……”

  厚重悠长的钟声传遍整个京城,足足响了九下才停了下来。

  钟声的余韵仿佛回荡在房间里。

  沈知懿神色怔忡了好半天,才像是在水里憋了许久骤然破出水面一般,猛地呼出一口气,双腿一软,重新跌坐回了椅子上。

  ——九下,按照大燕的礼制,是皇帝殡天的钟声。

  沈钰楼眉心越发紧皱,视线不由瞟向皇宫方向,这个时候皇帝殡天了?竟如此巧合?

  按说,皇帝殡天,所有的婚丧嫁娶包括……行刑都要暂停。

  他回头看向椅子上脸色惨白的沈知懿,犹豫了片刻,轻声道:

  “知知,裴淮瑾他……”

  沈知懿闻言怔怔抬头看向他。

  沈钰楼瞧见她的神色时,话音一顿,所有关于那个人的话尽数卡在了喉咙里。

  许久,沈知懿重新敛下眼帘,扯了扯唇,语气里仿佛带着极度虚脱的疲惫轻声道:

  “哥哥,我们该走了。”

  -

  午门,太子的人带着令牌出现在刑场。

  李英将令牌往那监斩官面前一推,尖柔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天子有令,陛下殡天,即刻召罪臣裴淮瑾进宫!”

  那监斩官本就是镇国公从前的同僚,又是看着裴淮瑾长大的叔父。

  再加之如今陛下殡天,尽管从前三皇子与太子如何斗法,太子现在都是名正言顺地储君继承人,更何况他如今手中还手握五万裴家军精锐,谁都知道这太子登基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他自是顺水推舟,大手一挥令人给裴淮瑾解绑,笑着对李英道:

  “罪臣裴淮瑾在此,眼下我就将他交到李公公手中了。”

  李英对他略一颔首:

  “大人客气。”

  说罢,李英转身来到裴淮瑾身旁,伸了手臂让他搭着自己下了刑台,恭敬道:

  “大人,进宫的马车太子殿下已为您备好,衣裳也已在马车上,时间紧急,还劳驾您屈尊在马车上换一下衣裳。”

  裴淮瑾定定盯着李英看了几眼。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但又不敢印证,只是手背上紧绷的青筋才能勉强看出他在竭力隐忍。

  良久,裴淮瑾深吸一口气,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哑声对李英道:

  “有劳了。”

  说罢,他扶着李英走下台阶,然而在面对铡刀都未有一丝色变的裴淮瑾,却在下台阶的时候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裴大人!”

  裴淮瑾盯着皇宫方向,一直压抑在眼底的情绪在这一刻终是显露了出来。

  他赤红着眼底,声线隐隐有些颤抖:

  “无碍……我们,进宫。”

  太子的马车金顶耀目,四平八稳地载着裴淮瑾往皇宫的方向行去。

  刑场外的众人看着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再看看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迹的刑场,心底都忍不住感慨。

  自大燕开国以来,还从未有人能活着从断头台上走下来,而李英是太子跟前的大太监,李英的态度就反应了未来天子的态度。

  谁能想到短短几个时辰,那裴大人就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

  ——这大燕的天,怕是又要变了。

  陛下刚殡天,京城到处都守卫森严。

  守在城门口的是陆琛的城防营和谢长钰的锦衣卫。

  太子的马车经过时停留,谢长钰上前来查验令牌,交还令牌的时候恰好一阵风将车帘掀起。

  谢长钰的视线短暂地与裴淮瑾的对上。

  在马车经过的时候,裴淮瑾听见车外谢长钰似乎低声说了句:

  “保重。”

  裴淮瑾落在膝上的手猛地一紧,原本端直僵硬的身子因为太过隐忍而几不可察地颤抖。

  从宫门口到乾清殿似乎很漫长很漫长,漫长到裴淮瑾足以回忆起从前的点点滴滴。

  马车猛地停驻,是太子亲自站在门口相迎。

  他看向他,欲言又止。

  最后也只是说了句,“去见见她吧。”

  裴淮瑾颔首,站在殿门口的时候,他的脚步顿了一下,而后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

  “吱呀”一声,殿内阴冷昏暗的气息扑面而来,将身后带着春日气息的暖阳隔绝在外。

  裴淮瑾跨过门槛,一步一步走到内室。

  内室的妆台前,长公主一身素缟坐在镜前,镜中的她化着素淡但得体的妆容,听见声响从镜中看向身后的裴淮瑾。

  裴淮瑾亦静静盯着镜子里的母亲,神色反倒平静了下来。

  “母亲。”

  “你来了。”

  长公主对他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螺子黛细细描眉:

  “先帝子女众多,幼时,我其实不是最受宠的那一个。”

  她画好了左边的眉,瞧了瞧,继续道:

  “相反,因为我母亲身份低微,我和母亲反倒处处受到排挤,可那时候的陛下是先帝最受宠的陈皇后所出,又是嫡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长公主画好右边的眉,左右看了看,而后拿起口脂轻轻抿了抿,似是想到什么一般,轻笑道:

  “那时候的陛下和现在有许多不同,他忠君爱民、温和儒雅,总是在我受欺负的时候伸出援手护着我,渐渐的,我胆子才大了起来,同他走得近了,后来我母亲复宠,我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旁人都记得常乐公主高不可攀,可其实,幼时最难过的那段时日,是皇兄护着我才让我撑了下来。”

  裴淮瑾轻轻蹙眉,“母亲……”

  “淮瑾。”

  长公主瞧着镜中的裴淮瑾,眼底虽泛着水光,唇角却露出一抹欣慰:

  “你如今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槐州之战你替枕儿完成了夙愿,娘有时候在想当初自己是不是错了,就应当放你和大哥一起去战场……”

  裴淮瑾不由攥紧掌心,眸光中那一直被压抑的剧烈情绪渐渐漫了出来。

  男人锋利的下颌紧绷了绷,哑声道:

  “是儿子不孝。”

  长公主摇了摇头,天家的威仪让她即便赴死也依旧优雅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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