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黛拇指在沈知懿手背上摸了摸,笑道:
“无论在哪里,春黛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春黛的手这会儿已经完全热了,暖意一点点渗透到沈知懿的手心,她瞧着她,忽然鼻子一酸,一把将春黛抱住,吸了吸鼻子,在她怀中撒娇道:
“春黛你真好,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一起去江南,去找你表哥……”
春黛一愣,笑着挠她腰上的软肉:
“娘子能不能不要再提了!早知道不告诉你了!”
沈知懿笑着边尖叫边闪躲,两个人闹成了一团。
玩闹了会儿,有沙尼过来叩门,说是叫春黛去前院领一下过几日的炭例和吃食。
春黛擦了擦笑出的泪,替沈知懿添好炭火倒好热水,这才跟着沙尼出去了。
春黛一走,沈知懿没什么事,便干脆靠在榻上,拿起经书就着烛光看了起来。
屋外风声渐起,身后的窗户被风拍打得哐哐作响,窗缝里漏进来的风也将烛火吹得摇摇晃晃。
沈知懿有点害怕地往榻上缩了缩。
正在此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房门猛地被人推开。
“啪”沈知懿手一抖书掉在了地上,她还来不及惊呼,那半句声音就在看见来人的时候卡在了喉咙里。
沈知懿蹙了蹙眉,语气不善:
“你怎么来了?”
谢长钰的语气更不好,他从门外挤进来,反手锁了门,“你果然在这!”
沈知懿见他锁门的动作,面上神情刹那间慌了不少,往后躲了躲:
“你、你要做什么?这里是寺庙,你别乱来……”
虽然她和谢长钰相熟到不分彼此,但那次被强吻的经历还是让她心有余悸,更何况,这两年没怎么见面的谢长钰已经不再是曾经和她喝醉后抱着睡的少年了。
他变得成熟也沉稳,浑身上下充斥着男人强悍的进攻性。
谢长钰瞧见她闪躲的动作,眸色黯了黯,喉结一滚,黯然道:
“听说你独自一人在法源寺,一开始我还不相信,裴淮瑾……裴淮瑾那畜生再不是人,也不该将你一个小姑娘扔在这几近荒废的寺庙里面,你……”
“是我自己要来的!”
沈知懿不想同他说这些,打断了他的话:
“你若只是为了来验证传言,如今看到了,我确实在寺里,谢长钰,你该走了。”
“你该走了……”谢长钰嗤笑,“你的这句话,我听的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谢长钰一凑过来,沈知懿便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酒味,她掩着鼻子蹙了蹙眉:
“你喝酒了?”
“我这些时日,日日喝酒……”
谢长钰走到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沈知懿,提了提唇角:
“我日日买醉,以此来对抗家中给我安排的婚事,可我一喝醉,沈知懿,我一喝醉脑中全是你……”
他俯身叩住沈知懿的肩膀,逼她看向自己:
“跟我走好不好?做我的正妻,我保证此生只有你一……”
“谢长钰你发什么疯,你马上就要成婚了!”
沈知懿心中慌极了,可她又不敢贸然反抗,喝醉酒的谢长钰什么样子她最清楚不过。
她一边同他说着话周旋,视线一边往四周瞟。
谢长钰却直接捏住了沈知懿的下巴,醉醺醺地笑了两声:
“为什么不看我?为什么这么多年你的眼里就只有裴淮瑾?!他有什么好值得你这般甘心为了他在这种鬼地方受苦?!”
“沈知懿你清醒点……”
“该清醒的是你!”
沈知懿打断他的话,一把挥开他的手急忙下了榻。
谢长钰的手捏着她下颌的时候,她才发现他的手烫得吓人,而他的神情……分明不像是醉酒那么简单……
她绕过谢长钰,匆匆往门边躲去,厉声呵斥他:
“谢长钰你看清楚!我是沈知懿!是裴淮瑾的妾室!你莫要发疯!”
谢长钰看着她疏离闪躲的样子,眼角泛红,猛地一把钳制住她,下一瞬吻便压了下来。
沈知懿一把推开他,重重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谢长钰!”
谢长钰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眼中渐渐清明了一些。
他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年,常年同那些狐朋狗友游走于花柳之地,虽不曾碰过谁的身子,却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此刻谢长钰也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常。
他猛地抽出腰间匕首。
银色的寒芒一闪,沈知懿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往后退去,却只见谢长钰对着自己的手臂就划了一刀。
鲜血瞬间泅染衣衫。
“你……”沈知懿神色复杂。
“对不起——”
他瞧着她,滚烫的语气被他说出可怜兮兮的意味来:
“沈知懿,我……”
谢长钰走过来,似是想要拥抱她,理智却克制着他并未动手。
他眼角的红已蔓延至眼底,呼吸越发滚烫,胸膛起伏着。
他似是难受极了,仰着头喉结重重滚了几下,看着沈知懿,几近哀求道:
“沈知懿,我过两日就要成婚了,只要你现在告诉我,你愿意跟我走,或者哪怕你只用说,你的心里有我,有一丝我的影子,我都可以推了那婚事,我可以……”
“我不喜欢你!我心里不曾装有一丝你的影子!”
沈知懿背后紧贴着门板,虽然心慌,但她仍想同他将话说清楚。
她就要离开京城了,给不了他任何承诺,只有对他决绝,他才能彻底忘了她,日后同他的新妇好好过日子。
沈知懿吞了吞口水,手在背后死死攥紧,看着谢长钰的眼睛,坚定且冷漠道:
“我从未喜欢过你,也永远不会喜欢你,谢长钰,你同谁成婚我心里都不会有一丝难过,但你若是再纠缠于我,只会让我憎恶你、恶心你,你……”
沈知懿停顿了一下,压住喉咙里酸涩的哽咽,继续道:
“你听懂了么?谢长钰,从今往后,你我再也不要相见,永远,永远也别让我再瞧见你。”
“那你我近十年的情谊都算什么?”
谢长钰身子冷硬,僵着神色,眼底似有痛苦的光闪烁。
沈知懿心底一酸,迅速移开视线,“算我识人不清,谢长钰,你幼稚、野蛮、二十多岁的年纪还在靠家族荫蔽,整日只知道斗鸡遛狗——”
她强迫自己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今日誓要同他彻底断了关系,蹙着眉厌恶道:
“你这样的人,即便我沈家落魄了,我也不屑一顾,所以谢长钰,别再来找我,忘了我,对你对我都好。”
谢长钰的胸膛还起伏着,可他眼里的光慢慢黯了下去,他定定看着沈知懿,看了很久很久,久到窗台上的雪都凝结成冰。
他张了张嘴,“你就这么爱他?”
沈知懿笑了:
“是,我是爱他,我爱他爱得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我心里眼里只有他一人,即便他不爱我,即便他要娶妻,即便他将我送来这寺庙,我……呀谢长钰!你放……”
沈知懿的话未说完,她忽然瞧见谢长钰唇角勾起一丝笑意,紧接着她便被他整个人抱进了怀中,身子也被他带着像墙边倒去。
谢长钰压着她,钳制住她的手臂,似是再也克制不住一般重重吻了下来。
“……唔!”
沈知懿猛地瞪大眼睛,还不及挣扎,房门忽然“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一抹颀长身影背着雪光出现在门外。
裴淮瑾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冷戾,他视线先是落在沈知懿的脸上,定定盯着她的唇看了几眼,而后猛地冲进来将两人分开,二话不说一拳挥在了谢长钰的脸上。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房间里的两人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谢长钰被打得向后踉跄了几步,沈知懿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去拉住了裴淮瑾:
“裴淮瑾!”
苏安也急忙上前来,走到谢长钰面前递了帕子,低声道:
“谢公子,您没事吧……”
谢长钰扫了眼苏安,没接他手中的帕子,而是用手背擦了下唇角的血渍,勾唇笑了笑,冲上来对着裴淮瑾抬手就要还回去。
裴淮瑾一动不动地站着,盯着他的眼底神色冰冷如霜。
就在谢长钰的拳头离裴淮瑾越来越近的时候,不料一旁的沈知懿忽然窜了出来,挡在了裴淮瑾的身前。
谢长钰神色陡然一变,猛地收住了势,心有余悸地看向被裴淮瑾又反手护回怀里的沈知懿,怒道:
“为了护着他,你不要命了!”
沈知懿咬着唇不说话,只死死看向谢长钰,眼尾悄悄晕开一片可怜巴巴的红晕。
其实面对他那一拳,她也害怕,她知道以裴淮瑾的本事不会让谢长钰伤到,但只有护着裴淮瑾,才能彻底绝了谢长钰的心思。
谢长钰瞧见她眼尾的红,神色一顿,全身像是突然被抽干了力气一般,所有的怒意一瞬间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