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们放人!放开我!不然我死给你们看!!”
还未走进去,就听谢长钰的吆喝声从门里传出来。
裴淮瑾脚步一顿,对那领路的下人道:
“劳烦将其余看守的人支远些,我与文之要谈谈心。”
谢府下人都知道小裴大人光风霁月最是清正,况且还是受谢老爷所托,是以不加犹豫地应了下来,将看守之人尽数赶去了外院。
裴淮瑾一进去,看都不看谢长钰一眼,径直去将他那架子上的剑取了下来,抽出剑刃直指谢长钰。
谢长钰先是一愣,随即冷笑一声,用干哑的嗓音发笑:
“怎么,杀了我?杀吧,我就是死也不成婚……”
他的话未说完,只听“嗖”一声,身上一松,等他睁眼再瞧的时候裴淮瑾已经将剑收了回去。
他淡淡看了他一眼,“走。”
谢长钰愣住。
裴淮瑾喉结一滚,视线瞥向一旁,“我的事还没完,你走,去找沈知懿,务必……”
他回头看向谢长钰,嗓音里带了哽咽的哑意:
“务必将人全须全尾带回来。”
他一回头,谢长钰才瞧出他布满血丝的眼底,不禁愣了一下,而后突然了然般笑出了声:
“裴淮瑾,你活该!”
谢长钰低低骂了一句,抓起自己的刀,头也不回地翻墙出了院子。
第35章 第35章 他是存心想把自己折腾死……
裴淮瑾在房间里等了片刻, 估摸着时间,不紧不慢地出了房门。
谢老爷见他出来,笑道:
“怎么样贤侄, 文之答应成婚了么?”
裴淮瑾看着他,恭敬道:
“谢伯父, 谢长钰让我放走了,想必若是他脚程快的话,现在已经出了城门, 您不必派人追了。”
“你!”
谢老爷闻言,不可思议地瞪着他, 一张脸憋得通红。
他指着裴淮瑾,想骂又骂不出来,最后你你你了半天, 一挥衣袖, 哼了声到底骂了句:
“我怎么就信了你!裴淮瑾啊!你道貌岸然!我到底是高看了你!”
裴淮瑾听他这般骂,不知为何, 忽然低头低低笑了声, 双手抱拳对谢老爷板板正正揖了一礼,坦然道:
“伯父所言极是, 允安还有事,先告辞了, 下次定当负荆请罪。”
“你……”
谢老爷不可思议地看着裴淮瑾,眼睁睁看他旁若无人地走出了谢府, 翻身上了马。
他问管家,“这人……这人是裴淮瑾?裴少卿?”
管家挠了挠头,支吾不语。
裴淮瑾出了谢府大门,径直纵马去了大理寺, 一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将那揭发秦安的密信拿了出来,问孙何:
“王昌彦呢?让他带上人马随我去秦府拿人。”
孙何一愣,“秦府?哪个秦府?”
他上下扫了裴淮瑾一眼,小心翼翼道:
“大人可需要先去换身衣裳,那官袍在……”
“不必,叫王昌彦即刻随我出发,去秦安秦阁老府上拿人。”
孙何这才看见裴淮瑾手中那封密信,他神色一震,不管不顾慌忙跪了下去,言辞恳切劝道:
“大人!大人万万不可啊大人!今日正逢初一,那北羌的太子等人还在京中,现下去捉拿我大燕的内阁阁老,恐教人看了笑话啊!再者、再者秦阁老是您的老师,此事即便去做也不应由您去做,咱们还是先奏请圣上裁夺吧……”
裴淮瑾淡淡看了他一眼,转身直接对楚鸿道:
“拿上我的符牌,带人去秦府拿人。”
说罢抬脚就要走,那孙何见状将头磕在地上,“兹事体大,大人三思啊……”
孙何话未说完,门口匆匆又走进来一人,镇国公一看见裴淮瑾,手里的鞭子便挥了过来:
“逆子!由着你折腾一夜不够!你今日还要去秦府拿人?!你疯了不成?!”
裴淮瑾生生挨了一鞭,眼都不抬一下:
“拿人。”
“你……”
镇国公往门前一挡,瞪着楚鸿和屋中其余人,“我看谁敢?!”
裴淮瑾抬头看了他爹一眼,“楚鸿,将老爷请去内室。”
镇国公脸色一变,一边被楚鸿绑住带去内室,一边对着裴淮瑾怒骂:
“裴淮瑾!反了你了!你今日若是敢胡来,我裴家没你这个人!”
裴淮瑾脚步不停,径直出了房门。
不出半日,大理寺裴少卿将曾经的恩师,如今的内阁阁老秦安关押至天牢的消息便在京中传开了。
秦茵在房间里听到芍药传进来的消息,一愣,立刻问道:
“昨夜我让你将京中消息传到甘州闻连烨那儿,你传了么?”
芍药忙道:
“传了,您一说我就传了,而且小姐也不必担心老爷,听说现下已经有数十位老爷的门生齐聚宫门前为老爷讨说法了。”
秦茵原本因芍药前半句话放下的心猛地又提了起来。
她神色一变,抓住芍药的手臂追问:
“你说什么?多少人?!”
芍药不明所以,“听说大约有三四十人,还是由礼部王公子带的头呢!”
秦茵脸色一变,一把将茶杯挥落在地,骂道:
“蠢货!裴淮瑾如今能派人抓人,定是证据确凿,没准儿一早就已经在查我爹了!说不准这后面还有可能是陛下授意!如今这个节骨眼儿上姓王的还集结这么多人请命,是嫌我爹死的不够早么?!”
圣上最忌讳结党营私,秦安刚出事,便立刻有这么多人站出来,还是在北羌使臣在京的情况下去宫门口请命,这不是逼迫圣上是什么!
秦茵气得脸色都变了,缓了好一会儿,方冷静下来,问芍药:
“你的消息还能传出去么?”
芍药点头,“还能,他们只是将咱们人软禁了,但是消息能递出去。”
秦茵颔首,低声对芍药道:
“为今之计,你去告诉那人,只能这么办了……”
-
新春第一日,秦阁老被自己的得意门生裴少卿压入天牢之事,就犹如一块儿巨石,砸在了本应平静的京城。
大理寺官署内外挤挤挨挨站满了人。
寺卿王全宗黑着脸盯着坐在一旁岿然不动的裴淮瑾,不知是第几声叹息:
“裴允安,你说你!你一直都是我最得力的下属,今年过来陛下还有意让你插手都察院之事,你竟、你竟……哎!”
他一甩袖子,怒道:
“现在你说怎么办吧!”
“是啊……裴大人,虽说陛下特准你先抓后奏之特权,但此事是秦阁老啊,你所做确实欠妥……”
“是啊,这圣上若是怪罪下来,我们大理寺跟着遭殃……”
底下之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跟着附和。
良久,待到众人的抱怨声停了,裴淮瑾眼皮动了动抬眸看向唐玉。
唐玉身子一紧,在众人灼热的目光中,他听见裴少卿问他:
“有吃的么?那日的红糖姜丝枣糕?”
王全宗闻言差点气晕过去,“砰”的一拍桌子:
“裴淮瑾!你魔怔了不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吃那劳什子红糖姜丝枣糕?!”
裴淮瑾见唐玉那表情,却只是收回目光,平静道:
“没有也没关系,楚鸿,昨日送到别院那一包呢?她定然扔了,还在么?”
此话一出,屋中众人都不约而同噤了声,皆用一种怪异地眼神看向裴淮瑾。
只有楚鸿面不改色地走至门外,从马背上将那包沾了灰的枣糕卸下来,呈上前来。
裴淮瑾接过来,拍了拍外面的灰,解开包裹,当着众人的面,神色坦然地捻起一块儿送入了口中。
屋里安静极了,所有人都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和语气同他说话。
裴淮瑾也慢条斯理地吃着,一块儿接着一块儿机械地往口中送。
众人面面相觑,而后又神色各异地静静看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最后一块儿糕点送入口中后,官署外恰好传来了动静。
一人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气都没理顺,上气不接下气道:
“裴、裴大人,秦、秦阁老为证清白,在牢中自尽了!”
“轰”的一声官署内炸开了锅,此刻就连以往同裴淮瑾最亲近的唐玉都忍不住皱起了眉。
“哎呀!这下我们大理寺摊上了大事呀!”
王全宗一拍脑袋,险些晕过去。
旁人急忙将他扶住,小声议论起来。
裴淮瑾慢条斯理将那糕点咽下,喝了口楚鸿端来的茶,起身淡淡道:
“苏安,替我换官服,拿上我的符牌随我进宫向圣上请罪。”
唐玉闻言猛地抬头,瞧见他的神色,再想起之前那些事,他面色倏地一变,明白了过来。
——裴大人这是故意要如此做,他在此就是在等着秦阁老迈出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