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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后世子他追悔莫及_南楼载酒【完结】(83)

  苏安用袖子挡着眼睛,抬头看了眼头顶的浓黑的乌云,上前一步,小声道:

  “爷,他们走了。”

  裴淮瑾没动,就那般立在那里看着沈知懿离开的方向,像是石化了一般。

  风吹卷起他的衣袖,那袖摆露出来的手背青筋虬结,苍白的腕骨嶙峋,手腕同前段时日比瘦了许多。

  忽然,一滴鲜血自他的紧攥的手指缝里溢出,砸在满是黄土的地上。

  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爷!”

  苏安看得心惊肉跳。

  自打那五十大板之后,主子压根儿就没有好生将养过一日,尤其是那日梅林过后,主子如同自虐一般不喝药不包扎,每日里没日没夜地伏案翻卷宗,查找沈家案件的疑点。

  每日几乎都是累到极致才趴在桌上睡那么一两个时辰。

  就好像那身体不是他自己,似乎他的生命中就只有替沈家查案那一件事了一样。

  苏安知道主子心里憋着那股劲儿。

  那日在永州的那副画着沈姨娘的画就险些击垮了主子,若非后来听到楚聿传来的消息说是谢长钰他们往甘州来了,主子恐怕会从那日便一蹶不振。

  可这口气儿一直提到了甘州,却在看到那女子之后,彻底泄了。

  苏安朝着远处看了一眼,那是……沈姨娘么?

  苏安叹了口气,正打算上前扶住裴淮瑾。

  忽然,面前的身体晃了晃,就这般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爷!”

  -

  闻府中。

  浓重的药味儿混合着血腥味弥漫在整个房间里,屋里屋外脚步声凌乱,一盆盆的血水被从屋中端了出来。

  闻连烨和楚鸿站在屋外的廊下,神色担忧地瞧着屋中的方向。

  “他……”

  闻连烨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那日他偷偷赶赴京城,强行从裴淮瑾手下保住秦茵的那一刻,他就没资格再对裴淮瑾的事说上任何一句话了。

  楚鸿黑着一张脸,似是也没什么说话的打算。

  他作为行伍之人,最是知道裴淮瑾的伤势有多严重。

  他的情况太差。

  那五十棍本就险些要了他的命,他硬是靠着寻找沈姨娘吊着一口气。

  后来在永州的时候,那口气便泄了,他又是靠着替沈家翻案这口气强撑着。

  说是强弩之末都有些高看了他。

  致命的何止是背后那些棍伤,是他心底的悔恨和绝望。

  “如何了?”

  大夫从屋中出来,闻连烨急忙上前询问,楚鸿跟着一道过去。

  那大夫叹了声,看向楚鸿,语气责问:

  “这般重的伤,没有好生养着不说,你们还让他长途跋涉这么远。”

  他见楚鸿黑脸,又忙道:

  “命是保住了,幸亏此前有医术高明的医者给他用的药好,这次那药又起了效果,否则就是我们几个老大夫加起来都未必能保下他的性命。”

  那老大夫往屋中看了一眼:

  “此刻人是醒来了,背上的伤处理及时,如今天气不热,倒是慢慢在好转,就是这心底的郁结之气……切不可让他再大喜大悲。”

  裴淮瑾听着屋外大夫刻意压低的声音,双目失神地愣神许久,忽然低低嗤笑了一声。

  郁结之气又如何。

  当初沈知懿被他救回府中,在裴府那一年,他因为自己的傲慢和冷漠,让她受了多少委屈。

  她定是对他太过失望,才忘记了有关于他的一切。

  想起方才沈知懿干净却又陌生得如同隔了一层雾般的眼神,裴淮瑾自嘲般勾了勾唇角。

  “苏安。”

  裴淮瑾哑声唤到。

  苏安忙放下手中的药碗,走到床边,轻声道:

  “主子醒了?可要喝水?”

  裴淮瑾瞧了他一眼,“有酒么?”

  苏安:“……主子。”

  “算了。”

  裴淮瑾嗤笑了声,“喝酒有什么用?自怨自艾么?你下去吧。”

  苏安心里因为裴淮瑾的话起起伏伏,闻言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犹犹豫豫地出了门。

  房间门阖上,闷潮的空气夹杂着愈发浓重的药味儿。

  裴淮瑾回头看了眼桌上冒着热气的药,缓缓撑着自己站起来,走过去端起药碗抬手就要倒入一旁的花盆。

  然而手腕刚翻转,他的动作一顿,盯着那晃动的药汁看了半晌,举到唇边一饮而尽。

  颓废给谁看?

  裴淮瑾不齿地笑了。

  他才是犯错的那个,除了补偿,难不成还要卑劣到用自伤去博得沈知懿的同情?

  他有何颜面让她同情自己。

  直到这一刻背后伤口的疼痛终于缓缓漫了上来,却远不及心口的空荡。

  裴淮瑾扶着桌沿,身子无力地晃了晃,忽然垂眸笑出了声。

  苍白的笑声似呜咽,夹杂着太多太多复杂的情绪。

  宣眀十五年,他与谢长钰走在长安街上,一个小丫头迎面撞了上来。

  他老早就发现那个小丫头在鬼头鬼脑地往他们这边观察,可那小丫头却在撞上来时故作惊讶地说“呀,原来是梅花林里救了我的漂亮哥哥,哥哥们好,我叫沈知懿,是沈尚书府家的三小姐。”

  宣眀十七年,十一岁的小姑娘和李家公子斗蛐蛐时不仅输了,打架还被人用泥巴弄脏了新裙子。

  小姑娘哭着跑来找到他和谢长钰要替她报仇,谢长钰逮了只老鼠放到那李家公子的书筒里,而他则是找了那李家公子的兄长说了几句,回去后,李家公子便被关了一个月禁闭。

  宣眀十九年……

  宣眀十九年,十三岁的小姑娘依旧从那开满蔷薇花的高墙上翻了进来,站在窗口第一次红着脸对他说喜欢他,希望他及冠后不要娶妻,等等她。

  那时候他看着她头顶的小包子发髻,只觉得好笑,可那小姑娘却因为他的态度急哭了,他无奈,便问她昨日的字练完了么,小姑娘闻言当即收住哭声,连他一早给她准备的糖葫芦都忘了拿,转头就跑。

  头顶的小包子在阳光下颠啊颠,有点可爱。

  宣眀二十三年初,沈家出事。

  她本想奔赴火场同家人一道自焚,他死死抱住伤心欲绝的她。

  当时他的心跳声很剧烈,喉结滚了好几下,才终于问出口,愿不愿意跟他回去。

  她答应的那一刻,他心底是喜悦的。

  只是后来在海棠苑,他不止一次看到谢长钰从她的房间里出来,他总是慢上几步等到谢长钰走了才出现,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到,那时候他以为,装作不知道就会真的不在意了。

  当时的裴世子清冷矜贵,傲慢又疏离,直到时移世易,真正体会过失去的滋味,方知情字不堪解、风月难自持。

  裴淮瑾低低笑着,阖上了眼,泅红的眼尾水光氤氲。

  其实只要活着就好,只要那个小姑娘还好好活着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她记起他,记起曾经不堪的回忆。

  今日重逢第一眼,小姑娘明媚的笑颜浮现在脑海中,哪怕那笑容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消失了。

  裴淮瑾紧抿的唇轻颤,喉咙里溢出哭一般的笑声。

  ——兴许忘了他,做回原本那个无忧无虑的沈知懿,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第44章 第44章 “便让从前的一切都过去……

  谢长钰一路将沈知懿抱回客栈。

  沈知懿已经在他怀中哭得睡着了。

  谢长钰将人放下, 黑着脸看向陈秋霜,冷冷道:

  “给她把脉。”

  陈秋霜早就被吓得魂儿都飞了。

  她如何能知道那李澈就是他们口中提到过的“裴淮瑾”,倘若让她知道, 就是给她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这样。

  不过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她忙不迭地冲到床边, 手滑了好几次才搭上沈知懿的脉搏。

  背后被谢长钰犀利的眼神盯着,陈秋霜极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缓了好久才把好了脉。

  “如何?”

  她的手刚一离开, 身后男人便急不可耐开了口。

  陈秋霜如实道:

  “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情绪有些激动, 我开些安神的药方给她喂下,睡一觉就好了。”

  说完,她站起身, 面对谢长钰诚恳地开了口:

  “方才我实是不知那人便是……”

  谢长钰不耐地打断陈秋霜的话:

  “你可知, 如今这种局面,已经不需要你再做什么了, 这甘州城的大夫, 只要我想,便可将他们都叫来, 给沈知懿开完药,你就和翠丫走吧。”

  陈秋霜面色“唰”的一变, 慌忙解释道:

  “今日之事真不是我故意的……”

  “让你在客栈照顾她,你就将人照顾到了街上?!陈秋霜, 我看你一路尚算老实才留你至今,我也说过,你若敢让她受一丝委屈,我定不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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