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又在净房呆了好一会儿才出来,乳母带着焕儿过来,令仪正在引着他走路。
秦焕生下来又瘦又小,这会儿已经长得虎头虎脑,长了两颗小牙,一张嘴口水直流,还有十几天才一岁,已经能走得摇摇晃晃,只是人有些懒,若没人哄着逗着,不肯下地,只想让人抱着。
令仪拿着拨浪鼓在前面哄着,他才伸着两手一步步往前,走路不稳像是喝醉酒的小人儿,秦烈看着亦觉有趣。
孩子往前走一些,令仪便往后退一些,这般走了七八步,或是体力不支,秦焕一下摔在地上,当即大哭起来。
令仪心疼的无以复加,忙过去将他扶起来,抱在怀里哄。
他却始终哭个不停,乳母见秦烈在一旁眉头紧锁,鼓起勇气道:“要不......让我来试试?”
令仪虽不情愿,却也不愿孩子继续哭泣,秦焕一钻到乳母怀中,便停了哭声,趴在乳母肩上,抓着乳母衣襟,一看便十分依恋。
令仪在旁看得心酸不已,神色黯淡。
乳母看得出她的失落,安慰道:“小少爷只是困了,我带他去睡觉,待睡醒了再过来。”
令仪强颜欢笑:“好,劳烦你了。”
乳母带着秦焕出去后,秦烈道:“孩子摔倒,就该自己爬起来,偏你们一个个又搂又抱。”
若是平时,听到他这般说,令仪或会反驳一二,可现下她满心难过,恹恹地不想说话。
秦烈见她这样,心中大觉不耐,难得的白天不让她在房里伺候。
趁着这个机会,令仪来到秦焕所住的小院。
如乳母所言,秦焕已经睡下了。
平日里,只有乳母带着孩子去秦烈房中,令仪才能见到,一天加起来不过半个多时辰。
此时看着孩子安然的睡颜,令仪坐在床边,泪水无声滑落。
乳母知道她的身份,亦觉得她可怜,挑着些话劝慰她,“老夫人很喜欢小少爷,每日都叫我抱过去给她看看,赏的东西更是几个箱子都装不完。”
令仪问:“其他人呢?”
乳母斟酌着道:“将军虽经常在外面打仗,可每次回府也会去看小少爷。有几次我带小少爷去老夫人处,刚好遇到王爷,他还夸咱们小少爷长得好看,是这一辈里独一份。”
见她搜肠刮肚也只想出这些来,令仪便知道除了这三个人,其余秦家人对秦焕全然无视。
想来也是,且不说王妃与秦烈大嫂对刘家人恨之入骨,便是定北王世子秦煦也是因为先皇身受重伤终生难愈,他们夫妻不记恨都难,岂会疼爱他?
令仪愈发愧疚难过,早知今日,自己实在不该将秦焕带到这个世上。
秦焕不知她心中煎熬,一直酣睡。
快要晚膳时令仪不得不离开,回去时走到假山旁,只听有小孩子争吵,在这院中不做他人想,定是秦烈那三个孩子。
秦烈掌控得了乳母,却管不住孩子的嘴,是以从不让令仪与他们见面,令仪转身躲在假山后。
三个人边走边吵,令仪很快便明白怎么回事。
原来今日送来三匹小马,三人一人挑了一匹,由专人教他们骑马。
原本皆大欢喜,可骑完回来兴致勃勃讨论了一阵,柳姨娘之子秦灿把自己小马夸得天花乱坠,还起了个名字叫追风。秦烁听了,想想秦灿那匹似乎确实比他那匹跑的更快,便想找秦灿换。
秦灿当然不愿意,十分委屈:“本来就是你们先挑的,最后一匹才留给我,为什么现在又来抢我的?”
秦烁有些愧疚,“要不我拿别的东西和你换,上次父亲带回来的短弓,你不是喜欢我那个?回去后我把短弓给你,你把追风换给我好不好?”
秦灿道:“每次都是你先挑,玩腻了还想拿来换我的马,告诉你,我不要短弓,也不要我的追风跟你换!”
秦烁心生不悦,还是耐着性子,“那......我再加两颗祖母给我的琉璃珠?”
“不换!”
秦烁还想说什么,秦茵荣已经站了出来,“二哥,你若是不肯换,我就直接抢,让你一匹马都没有!”
秦灿恼了:“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哥是嫡长子,这府里的东西原本就是我哥的,他想要什么就是什么,你凭什么跟他争?”
“我也是父亲的儿子!这马本就是他送给我们三个的!”
秦茵荣得意地道:“可是我娘是夫人,你娘只是个姨娘!我奶嬷嬷都说了,父亲根本不喜欢她,必定也不喜欢你!你信不信,便是你告到父亲处,他也只会向着我们!”
最后,如愿以偿的秦烁与秦茵荣结伴离开,只剩下秦灿站在那里,哭成个泪人。
他的奶嬷嬷安慰他:“您别难受,反正在这里待不久,回去后咱们找个比追凤更好的马。”
秦灿哭着问:“那又有什么用?被他看到了还是会抢!”
奶嬷嬷被问的哑口无言,沉沉叹了口气:“这就是命,谁让你没托生在先夫人肚子里?就只能忍着熬着,到你成亲生子单独开府居住,再没人能欺负你。”
秦灿哭了好久,最后被奶嬷嬷牵着手离开时,还在抹泪。
看着他的背影,令仪仿佛看到几年后的秦焕,到时怕是比他还不如。
而且秦烈正当壮年,日后他还会有正妻,会有数不清的美妾,岂会只有这三个儿子?
后宅如深宫,不缺儿子的时候,向来子凭母贵,要么外祖家煊赫,要么母亲受偏爱。
秦焕这两样,非但一个不占,还个比个尴尬,日后不知会被欺负到何等地步。
第36章 辞岁 。
除夕那夜, 秦烈与孩子们在前厅辞岁。
令仪在自己院中吃了两杯酒,便早早睡下。
刚睡不久,秦小山便来敲门, 说将军喝多了酒,需要她过去伺候。
令仪慢腾腾起身沐浴, 一边擦拭头发,一边端详镜中的自己, 十九岁,是许多贵女刚要出嫁的年纪, 她却已走过千山万水,再难回头。
要出门时,丫鬟提醒:“公主, 你还未束发。”
莫说女子, 便是男子也不能不束发便出去见人。
令仪摇头:“何必多此一举?”
他将焕儿带来,本身便是一种交易。
即便没这些,他非要,难道她躲得过?
令仪端着醒酒汤来到床边,秦烈闭着眼靠在那, 身上有浓重的酒气。
“将军伤势未愈,实不该饮酒。”她低声抱怨, 如同关怀备至的妻子。
他想要嗤笑她,又觉浪费时间, 直接一把将人搂住,压在身下。
她一声惊呼,手中瓷碗落在地上碎成几片,一如她的衣服,被他单手撕裂, 扔在地上。
满手温软滑腻,秦烈爱不释手之余,不由后悔自己之前不知在和自己闹什么别扭,白白浪费这么久。他动作急切,与其说是在亲她,不如说是在撕咬啃噬,令仪吃痛,求他不应,推他不动,只能转移策略,用些手段。
忽然,一股熟悉的气息弥漫,令仪不敢置信地看向秦烈,只见他面色铁青怔在那里,显然比她更震惊。
令仪偷偷地往床内侧挪了挪,流翠姑姑说过,男人只威风那几年,之后便江河日下,还教她到了那时候如何.......自娱自乐。
可秦烈现在不过二十六岁,看起来龙精虎猛,居然也......
或许是受伤又中毒伤到了根本,可不管为何,结果便是这么个结果。
男人这时候最易恼羞成怒,令仪连呼吸都放轻,不知该为自己无法再以美色诱惑他,为焕儿争取些东西懊丧。亦或是.......为他雄风不在,焕儿势必不会再添兄弟姐妹,他这样位高权重以后或还有大造化的人,膝下三儿一女,实在算不得子嗣繁盛,焕儿势必会得到更多重视而欣喜。
她的纠结,落在秦烈眼中,读出别的意思来。
他掐着她的下巴,“公主如此不满,怎么?怪末将满足不了你?”
令仪不知如何作答,只挤出一抹笑。
那笑容假的扎人心,秦烈冷哼一声,不再与她说言语,又埋首在她胸前,身体力行地证明。
令仪从未想过,一人只剩一只手能动,还能这般.......花样百出,且重伤未愈,照样体力惊人。
翌日,秦烈神清气爽出门去,留下她睡到晌午才醒。
年关这几日,孩子没有功课,秦烈没有公务,黄州又无亲友可访。秦烈日日带着三个孩子出去骑马,令仪得以终日和焕儿在一起,焕儿对她渐渐熟络,一见她便笑,还会在她怀中睡着。
只是夜里,秦烈颇有些需索无度,以前她到底有些生嫩,此时才是一般贵女嫁人的年纪,如同最水盈饱满的蜜桃,他放的更开,每每酣畅淋漓。
令仪接连喝了几天苦药,不由埋怨,“干脆给我一碗绝嗣药好了,何必这样折腾人。”
秦烈道:“那种药伤人寿元,我岂能做那等伤天害理之事?”
令仪不以为意:“难不成我还能活得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