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华年拉着李嫚玉的手:"要走也是你走,我留下,你前几天刚受了伤,万一发炎怎么办。"
高言慬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被吵得头疼,干脆大喝一声:“够了!你俩再这样谁都走不了!”
李嫚玉立刻露出真面目,抹了把脸上的眼泪,手指着沈华年:“她。她留下。”
沈华年吃惊地瞪着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高言慬手下的人带走。
“女人真是墨迹。”
出医院时太阳已经沉了半边天,沈华年被押上车,坐在后座默不作声地放空大脑。
副驾驶位的人又点了烟,呛得沈华年将车窗摇下半面。
“关上。”
副驾驶位的高言慬偏头睨她一眼,冷冷吐出几个字。
…沈华年此刻真怀疑这是蓄意报复。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默默将窗户合上,就这样被呛了一路。
若付书同在这儿,能闻得到半点烟味算他输。
高言慬心眼多,先让人将沈华年带回了自己局里,再由自己陪着林美真庆生。
到了现场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和他有关的人几乎都来了,饭店里十几桌坐得满满当当。
“高少帅当真是疼媳妇,你看这排场。”
高言慬刚进门,就被人捧到了月亮里。
他也不知这排场是怎么回事,现在一想,才发觉不对。
前几日有些人从他面前过,都得说声对林美真生日的吉利话,起初他只觉得这是个讨彩头的,到后面愈发觉得莫名其妙。
每次路过的人都得说句过两日来讨酒吃。
到现在他才明白过来。
“来来来,喝一个。”
几个朋友端着酒杯过来,笑着给林美真和他祝酒。
高言慬毫无察觉,端着酒杯同几人碰了碰,随后一杯酒一饮而尽。
连着喝了好几杯,林美真也被众人灌得醉醺醺的,过了半晌,酒意上头的高言慬才迷迷糊糊反应过来。
今晚除了看门的,好像都来了,那将沈华年带回局里有何意义。
那样狡猾的人,单单有警卫又怎么拦得住。
不行,自己得赶回去看一眼,
可提醒的话还没说出口,高言慬便哇地吐了口鲜血出来。
这阵仗将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喝酒的不敢喝了,劝酒的也不敢劝了,生怕哪位喝了酒便会和高言慬一样的下场。
现场乱作一团,觥筹交错的生日会成了出人命的事发现场。
“怎么了这是,快快快,送医院!”
林美真急匆匆将手头的酒杯放下,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慌神喊。
在场的人都喝了酒,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赶紧叫人把高言慬往医院送。
夜色浓黑,料峭的春寒让林美真本就慌神的心跌到谷底,高言慬穿着军装,此刻胸口前那块全是斑驳的血迹,在冷风中逐渐凝固定型。
“小爷,你撑住。”林美真泪眼朦胧地喊出声,声音却断断续续,没能人听得清楚。
高言慬还吊着最后一口气,费劲抬起双手捧起她的脸,只说了三个字。
“沈…华…年”
林美真抬手抹了把眼泪,听见这三个字,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小爷,我先送你去医院,我一定找她算账。”
高言慬听见算账两个字,就像范进死前终于如愿,看见油灯里的灯草被挑掉两茎,手一垂,落了气。
汽车在夜幕里疾驰,林美真感受着他不断变凉的体温,没闹,没吵,只是默默流泪,眼底的悲在昏灯下逐渐转变为想杀人的恨意。
另一头。
沈华年挣开绳索,就着夜光翻窗逃了出去。
局里只有几个小警卫,沈华年猫腰从后门走,完全躲过了打着手电巡逻的警卫。
地方大,就那么几个人巡逻,很难不跑出去。、
沈语宁同李嫚玉在门口等,车子没办法开进来,停在了后街一条偏僻的巷子里,两人避着灯走,片刻后上车,在夜幕里疾驰而去。
车上,李嫚玉一直盯着窗外发呆,心事重重的样子让沈华年有些担忧。
自从沈华兴走之后,她便远渡重洋赴英学医,一学就是好几年,从回来的那一天到现在,沈华年从未见过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
“嫚玉姐,你怎么了。”
她刚问出口,身边的李嫚玉便回头问:“华年,你说我是不是不配做医生。”
医者仁心,当悬壶济世,这话李嫚玉从小听到大,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用学到的医术来杀人。
沈华年拍着她的肩安慰,李嫚玉却始终陷在其中,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灯火发呆。
恍惚间,回忆如倒带的电影,重新涌上她心头。
第39章 与君书 如鲠在喉
时间倒回半个月前。
某日半夜里, 前些时候过劳的高言慬不知怎的发起烧来。
林美真不明所以,忙起身去找了药给他。
吃完药后高言慬的烧消停片刻,可待到第二日再度复发, 如此往返了两三日,拖得他痛苦至极。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几日府上疯传,高言慬是得了痨病,治不好不说,还会四处传染人,弄得人心惶惶, 人人自危。
林美真气急败坏,将府上嚼舌根的下人们全部发落出去,自己却转身将人送进最近的医院里。
对李嫚玉她们, 这个是个天定的好机会,再三斟酌下,原本的行动日期被改到当天。
她早已知晓自己被姓高的查了个清楚,于是当他因发烧入院的那一刻起, 便潜在他身边伺机而动。
查房,计量温度,她能办的绝不推脱。
与此同时, 高言慬虽病着,脑子里却仍想着从李嫚玉下手, 顺带将沈华年除掉。
却没曾想自己早掉进了她们联手设的圈套里。
医院里给高言慬用的退烧药是消炎的阿莫西林,原本喝酒只要不贪多便不会出现要人命的情形。
可当药到手后, 迅速被她换成了乙酰氨基酚。
药被鬼使神差地换掉,剂量恰到好处的前提下,高言慬的烧很快退掉, 却浑然不知自己的命已到了尽头。
与此同时,沈语宁仿了高言慬的字迹,挨家挨户跟他熟悉的人发请帖,这才有了后来部门里其他人笑着说要讨酒吃的一幕。
他早觉着这事情有些蹊跷,可林美真向来是个喜奢靡的主,生日宴若交她来安排,有这么大动静也不为过。
可巧的是,林美真厌了那些表面功夫,今年起便不打算祝酒庆生。
以往招待那么多人,都是从早忙到晚累得昏天黑地,今年只打算办个两桌,叫些亲朋好友来简单庆祝一番就好,谁成想局里大多数人都知晓了,还朝她讨酒。
她以为是高言慬的主意,便没多想,将就着在餐厅包了场,商议生日宴的具体事宜。
高言慬平日里忙,没闲工夫过问这些,好几次想起来想过问,都被手底下那个警卫员打断。
一来二去,这事竟巧借东风,像秋夜的野火般迅速燎掉了整片草原。
缜密,细致,没露半分破绽。
从头到尾,所有人都未发现半分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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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吹进车内,将两人的发丝吹得乱了心神。
“怎么会。高言慬他该死。”
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沈华年从未同情任何敌人。
一句话点开了李嫚玉的心门。
若不是他,她本该与沈华兴有个更好的结局,早一步,他们或许能跨越生死,将当年那份承诺变为事实。
她不再多想,笑着朝沈华年说了声没事。
沈华年的手覆在李嫚玉手上,浅淡的笑胜过一切。
车子停在门口,浅淡如水的月色让万物泛起白光,付书同从回来时便等在门口,生怕出什么岔子。
一下车,他便打量起沈华年:“怎么样,没受伤吧。”
沈华年被他转了个个儿,到最后实在被转得昏了头,无奈道:“没有,我这不好好的回来了吗。”
李嫚玉先提着包进去,没同他们一道。
“饿了吧,我让厨房煮了东西,吃点?”
沈华年点头,同他一起回去。
他知晓她晚上不爱吃油腻的,特地准备的甜食,谁知沈华年一口没吃,刚闻见便胃里一阵翻涌,捂着嘴往外冲。
付书同跟了出去,一边帮她顺气,一边递水给她漱口。
煤气灯昏黄的光晕下,
“你这两天也没吃什么,怎么吐成这样。”
话一出口,他脑子里便闪电般闪过一段记忆。
她这是有身子了。
沈华年也奇怪,算时间也不该是这个时候。
过了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月事已经迟了小半月,因为忙才没注意,正准备忙完了去看郎中。
“我去请郎中,你先在屋里歇着。”
付书同说着,立刻套上外衣冲出门开车进城请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