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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乱终弃了一个替身_姜不是生的【完结】(29)

  孙玮只将此事轻拿轻放,但按实际条例来说,怎会无事?

  面容有碍、身体有缺者,不得入朝为官。

  孙玮断了一条臂。

  即使皇帝再欣赏这位进退有度又有谋忠心的年轻人,也不会让他再行动于台前。

  运气好一些,他可以在皇帝的怜悯之下,继续做个空有名号的郎中令。

  运气差些,这个不到三十的年轻人,便将自此从高处跌落,碌碌无为一生。

  照影下,姜姮略略抬起头。

  辛之聿站立都自然,似乎不认识孙玮一般,也似乎是,只纯粹不在意他了。

  “如此最好。”

  姜姮像是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又有几分懒意舒展地攀上了她的眼角。

  孙玮退下。

  卫兵们仍有愤愤之意,跟上他来,可见孙玮不欲再说,欲言又止。

  孙玮又派出命令,接着修破损的木门和屋顶。

  他们不自觉看向他完好无损的右臂,只好照令做事。

  另一边,姜恒牵着这匹“出没在山间的兽”到了树荫底下。

  她踩着落叶,有“嘎吱”声不断。

  她若无其事告诉辛之聿,道:“对了,张浮没死。”

  “是连珠在昨日飞鸽传信告之于我的。”

  “可惜了。”辛之聿淡淡道。

  姜姮笑:“是可惜,都动手了,可还是给他留一条命,光是想想,就觉得麻烦事不断呢。”

  “殿下可以把我交出去。”辛之聿道。

  姜姮用指尖勾了勾他手心,“别胡说八道,本宫舍不得的。”

  她又理了理他身上的衣物:“你从前爱穿白色吗?”

  “不穿。”辛之聿答。

  姜姮追问:“为何?”

  辛之聿瞧她一眼,言简意赅地道:“易脏。”

  姜姮愣了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辛之聿不知她为何而笑,练兵骑马,都容易弄脏衣物。

  军营之中,洗涤衣物都靠自己。

  他算是极爱干净的,即使取笑,说是矫情,也要日日换衣。

  但白色……的确易脏又难洗。

  “今后,你便多穿白衣吧,轮不到你亲自动手的。”

  姜姮笑着,描绘他袖口的绣纹,“本宫最喜欢,看你穿白衣。”

  葳蕤秋色之中,一人着红,一人穿白,一高一矮,皆是漂亮得张扬的颜色,却意外和谐。

  谁瞧了,不说是一对璧人呢?

  言悦寻机上前询问:“殿下,我们何时启程归去?”

  姜姮望向她,又望了眼天:“再等等。”

  言悦想起前几日所见那位素衣女子,不由得怀疑,她是否会应邀前往。

  长安城中的皇帝,早在几日前,便连番派人出城,询问姜姮的归程。

  说生死有命,无论她是否能为纪太后求来神医,这天下人都会歌颂她的孝心。

  还说,朝中大臣不懂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都在猜疑,她是寻了一个由头出城玩乐,叫他这个做父亲的,又气又无奈,只好闭耳不闻。

  但无论如何,昭华公主也该回去了。

  太阳西落时。

  那素衣女子在众人注视下,缓步从观中走出。

  她扫了姜姮一眼:“我同意,随你一道前去。”

  “准备回宫吧。”姜姮道,“本宫请到了青阳真人出观,也该回宫,去探望老娘娘了。”

  她从容微笑。

  言悦松了一口气。

  纪含笑将观中事托付给了一位稍微年长的嬷嬷。

  观中女童们,许是经历事多,于是都格外懂事,虽面上都有浓厚不舍,但未曾哭闹,只像一群采花的蜜蜂,巴巴地围着纪含笑打转。

  稍长的几位小童,则是忙前忙后,帮她收拾行礼。

  言悦在一旁帮忙,也不免催促道:“这些寻常物件,都齐全的,无需再备。”

  纪含笑轻轻摸了脚边娃娃的脑袋,轻声细语地问:“你家殿下,可有说青阳县事宜?”

  言悦半愣:“已经派人去郡上府衙,回禀此事,说不日会有新县令上任。”

  那位老县令在青阳县盘踞多年,靠多年的贪污贿赂了不少地方上的豪族和官员,官官相护下,便有更多钱财流向他的口袋。

  若不是他此次得罪之人是赫赫有名的昭华公主,他绝不会死在小小青阳县中。

  他会在十年大考中,得个甲上,随后升迁。

  但这个“甲上”的评级,绝不是他贿赂而来。

  在此次传讯过程中,这位老县令的过往功过也被罗列。

  他治理青阳县近三十年。

  他在任上时,带领百姓开阡陌,教他们辨认药材,再卖到县外,采购良好的稻麦种子,以待来年丰收。

  仓禀足而知礼,县内抢劫盗窃之事也少有发生。

  除了对溺婴一事,他视而不见,又有贪污一事,此外,竟是毫无过错。

  也是,如果不是深信这个县令的好。

  这熙熙攘攘的百姓又怎么会被轻而易举地鼓动?

  纪含笑不再多问。

  她又和小童们叮嘱了不少事,絮絮叨叨的,面容温柔。

  女童们叽叽喳喳的,面对亦姐亦母的纪含笑,都露出最天真不设防的一面。

  阿雅抱起一床被子,往外走去。

  言悦清楚,她是这些女童中最为年长的。

  因年长,而懂事,因懂事,而做事,故而那夜守夜护门,今早清扫月台,此时整理行装,都有她的身影。

  言悦上前,想接过这床厚被褥,帮她送到山下。

  观中日子清贫,被褥大多是用麻布混着秸秆

  填充。

  言悦见惯了轻便的蚕丝被和羽绒被,一时松懈,差点没拿稳这床厚被褥,不免狼狈。

  阿雅瞥她一眼。

  小小女孩,故作高深,言悦笑:“你怎么不和他们一道?青阳真人此次离去后,至少要月余,才能回来了。”

  “又不是不回来了。”阿雅道,“我是大孩子,还和她们比?”

  “是是是,你是大孩子。”言悦还是笑。

  将厚被褥送下山,言悦来到凤车前。

  “殿下,女童们年幼不知事,青阳县内还要乱一阵子,我想留下来,先代为照顾观中的女童,等青阳真人回观后,再回宫中,也示殿下仁善。”

  “可以。”姜姮很快回答。

  言悦迟疑,“此次出宫的,还有春榆、秋果,可否让她们上前伺候。”

  她们二人,都是在长生殿伺候过的。

  “好。”这次的答复,过了片刻。

  言悦犹犹豫豫地离开了。

  姜姮松了一口气。

  无论是住在青阳县中,还是在青阳观里,她都隐隐不自在。

  虽地方大了些,可外头人来人往,总觉得每个举动,都会被人瞧去。

  马车稍好些,放下帘子后,一丝光都透不进来,但到底条件简陋,还是长生殿最好。

  “嗯哼……”有闷声传来。

  姜姮回头望去,辛之聿向她投来一眼后,又收回视线,眸光流转间,像是想要控诉但又懒得说。

  姜姮附身上前,贴近那略薄又有型的胸膛。

  左肩处的卷草纹鲜亮有红光。

  用小拇指勾了后,颜料未散开,是已干涸成型了。

  她取了铜镜,照着那一方卷草纹。

  “你瞧,多好看呢。”

  辛之聿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姜姮又往前移了身子,将铜镜靠他更近,又轻又脆斥了声,“快瞧。”

  又有闷沉一声从他喉间溢出。

  姜姮奇怪,定眼瞧他半日,恍然大悟。

  她是坐在他大腿上作画。

  这许久过去,他腿早该酸麻了,怪不得怪声不断。

  “你该早和我说的。”姜姮半真半假埋怨道,“搞得像是我欺负你。”

  这次,她可没有拿什么乱七八糟东西,塞入他口中。

  是他自己什么都不说。

  姜姮挪开身,放下铜镜,一手持胭脂盒子,一手取笔。

  她反复提笔,可总嫌位置不够恰当,只好攀回了辛之聿身上。

  这般,就好落笔了。

  她抬眼笑:“你且忍让,我很快就好。”

  姜姮提笔置于腮边,像是思索,要如何下笔,又该描绘什么图案纹理。

  还同他有商有量的:“你觉得兰花纹好,还是祥云纹好?”

  “不如都试试?如果不适合,再拿清水擦拭去,也来得及。”

  其实辛之聿肤色白皙又紧致,绘什么纹理上去,应该都合适。

  只是线条错落,起伏跌宕,实在考验她的能力和耐心。

  姜姮在思索、规划。

  眼前的身子竟是直直坐了起来。

  姜姮实在惊讶,她想了想,发现自己并不能做出这样动作。

  抬眼,是一双黑黢黢的眸子正盯着她。

  落眼,两手手腕处已被牢牢桎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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