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姮闻之,真就认认真真的,将这群翩翩公子逐一打量过去。
这一瞧,便知信阳是用了心思的。
她记得,自己这位姑姑从前几位男宠,都是宽肩蜂腰、魁梧有力的形象。
可这群少年,都肤白貌美,身材纤纤,无需开口,便自然而然流露着一股文人风范。
但——
“不如我的阿辛。”
姜姮遗憾说道。
第39章 美人南生与辛之聿有几分像。
信阳略诧异,双手揽着姜姮,让她躺在自己怀中,又将她仔细扫视。
见她不像随口胡扯,全是真心实意,不禁对这位活在传闻中的“阿辛”更为好奇。
信阳问:“当真如此好?”
姜姮点点头:“目前来看,他是最好。”
信阳惋惜:“你怎不带他一道前来?这样的极品,也该叫我瞧瞧的。”
姜姮笑:“怕姑姑将他抢了去。”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
皇亲国戚、姜氏子弟,都是天生的贵命,许是不缺吃喝,不愁前程,不知为何而活,便觉人生索然无趣,要主动寻些刺激事,都成了荒唐人。
而一群荒唐人中,信阳和昭华二位公主,更是荒唐得出挑了。
前者好男色,后者爱奢靡,远不及长安城中各家贵女的端庄大气,只能做个负面典型。
而信阳守寡这些年,本是可以回长安城的,是她自己不愿。
她曾亲口说过,她是个荤素不忌的,只要是美人,无论出身和年龄,都可以一块寻欢作乐。可长安城多是粉面油头的丑儿,一股浊气,叫她看得眼痛。
姜姮这话,是在护食了。
信阳睨了她一眼,嗔怪道:“你个坏家伙。”
姜姮服了个软,撒着娇,将此事轻轻松松一笔带过。
恰好有两位高挑健硕的儿郎走来。
二人长得如出一辙,是一对极其英俊的兄弟,就一左一右跪在软榻前,将手中的托盘高高举起,里头摆着澄清的佳酿。
“殿下,请饮。”
其中一人说道。
有一双圆润的玉臂探出,是信阳笑着接过酒盏,她眼神妩媚,像是一条柔软至极的毛皮毯子,能轻轻捂得人晕头转向。
那两兄弟视线不躲不闪,对她笑得明朗。
三人目光相交处,有浑浊的旖旎酒气蔓延。
姜姮很识趣:“姑姑莫要负了这般好的夜色。”
这大小杨氏是她的新宠,年轻貌美,又懂情识趣。
信阳的心思虽被这二兄弟勾去了一半,但也还留着一半的理智。
“不可,今日你是客人,主人离席,算什么事呢?”
她还未忘记下方的十三位少年。
只微微抬首,示意他们走上前:“你再仔细瞧瞧,我不信,连一个好的都没有。”
“反正只是为消遣。”
与此同时,她向这些少年使了个眼色,提醒他们,不要在下头只做个木头。
有又漂亮又机灵的少年先一步心领神会他,从一旁托盘处取来酒盏,软身倒在姜姮脚边,抬起一张秀气面庞,眨着眼:“小殿下,可喜饮酒?”
姜姮笑眯眯:“酒易醉人,本宫不常饮酒呢。”
那漂亮少年娇笑:“那殿下,喜欢我吗?”
声如黄鹂婉转。
姜姮用指挑起了他的脸,不紧不慢地打量着。
那少年也笑着,大大方方地接受着她的注视。
可下一刻,就听姜姮颇为遗憾地道:“你都不及本宫貌美,本宫为何要喜欢你。”
那少年瞬时花容失色,只勉强撑着笑容,继续柔声道:“小殿下有如此好容貌,世间又有几人能比呢?”
姜姮深以为然般点了点头,又问:“你想跟着本宫?”
少年:“是啊,若是能跟着殿下,我此生无憾了。”
“想跟着本宫……”姜姮若有所思地重复着,随即认真问道,“你可愿入宫当个太监,这样一来,你此生当真能无憾了。”
这少年是为图财,自然不愿让身子受一刀。若当不成男人了,就算有万贯家财,又有何用呢?
他吓得手一弯,杯盏里的酒倒了出来,弄湿了姜姮的裙。
不料姜姮却哈哈大笑了起来,就倒着身子,娇气地趴在了信阳的肩上。
她对美貌太监并不感兴趣,一边还笑得花枝乱颤,一边连连摆手。
那少年羞愧难当,连滚带爬退了下去。
见聪颖的那个,未讨到好处,反而出了丑。
剩余那几人中,原先还蠢蠢欲动的,此时也默不作声了,只小心观望。
这副嘴脸,是丢了她的脸面
信阳心头隐约含气,可看姜姮还在笑,她的气也就散不出来,只好无奈地道:“玉娇儿真是愈发坏了。”
姜姮一派天真:“本是想着,反正都是将就,那也无所谓美丑的,可是他们连这份待我的心思,都比不上阿辛,我又如何能将就呢?”
姜姮说得有理有据。
信阳本就觉得难堪,这下更恼怒,便让那群碍眼的人,通通离去。
这个离去,不单单是走出此处,更是离开信阳公主府,再不许踏入。
上头的大小杨氏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该作声,最后只双双垂下脑袋,继续一左一右伺候着信阳公主。
下头的十余位少年却是慌了神。
其中不少人,是瞧着这信阳公主府里的泼天富贵,才抱着一飞冲天的念头来毛遂自荐的。
眼见这登天之路要被断了,不由得犹犹豫豫起来,想以一己之身力挽狂澜。
有梨花带雨的,有吟诗作赋的,还有跪下来磕头认错的。
谁说只有女子会有千方百计讨好人的手腕,男子也会示弱献媚。
姜姮哂笑,懒得去看这混乱场面。
信阳心中更气,直接唤来了侍者,要将这群丑角轰出去。
姜姮懒懒举起杯,小小抿了一口酒,又面不改色地将酒盏放回原处。
她果然品不来这些杯中物。
她百无聊赖地转着眸子,只好去看这副乱糟糟的景。
忽而,她的目光停在了一处。
那人是方才出现的,只冷眼旁观着这吵闹,像个误闯入的局外人。
忽而,他似有所觉般,也抬起了眼,这是一双琥珀般的眸子。
姜姮冲他笑了笑,这才收回视线。
原来不是辛之聿,姜姮叹了一口气。
她有一瞬浮想联翩,以为是辛之聿舍不得她,一路追了出来,追到了此处。
也是,若是跟了一路,这两三天的路程中,那些卫兵早就该发现他的踪迹了。
就算未发现,长生殿诸人发现他消失,也会遣人快马加鞭回禀报。
姜姮单手托腮,略惆怅地想。
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心中的思念,泛滥成灾了。
借着思念,正无趣的姜姮又将视线投向了那站立在不远处的少年。
其实这人,与辛之聿只有四五分相似——毕竟真正的美人总是相似的。
只他身材高挑,又同样穿了月牙白的衣裳,姜姮这才在这昏暗夜色中,认错了人。
乱中,姜姮问:“他是谁?”
信阳公主还是怒斥这群不知好歹的少年。
大小杨氏相视一眼,才确定,这位公主是在问他们二人。
不知是兄长还是弟弟的,压低声音回答:“回小殿下,是南生。”
言语之间,颇有几分轻蔑。
“南生?”
“对,无名无姓的家伙,公主这样唤他,所以我们也都这样叫他了。”另一人答。
虽说语气更平缓了些,其中蔑视之意却不改。
“你们嫉妒他?”姜姮挑眉问询。
这二人齐刷刷变了脸色。
那更为直率无城府的一人,更是直接提高了声音道:“嫉妒他?”
像是意识到声音过响,怕引人瞩目,才又低了声,“小殿下不知,这人是个故作清高的。人人都一样,独他装个三贞九烈……”
姜姮又问:“所以,姑姑最爱他?”
“小殿下……”那人苦着脸。
姜姮的每一个问,都出人意料,让他招架不住。
姜姮早已得到了答案,也就不为难这大小杨氏兄弟了。
她继续欣赏着这美人,毫不意外,信阳会把他放在心尖尖上。
她这位姑姑,喜欢健康朝气的男儿,喜欢甜美可爱的女儿,对其他类型的男女,都兴致缺缺。
但当一个人,美到了雌雄莫辨,漂亮到浑身上下都不再见世俗的浊,只剩神仙般的清,便无所谓风格,无所谓个性了。
南生。
她无声地唤了这个称呼,愈发认同自己旧有的观念,这世上美人都是相似的。
南生与辛之聿有几分像。
辛之聿又像他。
……
姜姮愣住,面上再无玩闹般的神色。
她意识到什么,感到了隐约的心惊和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