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成蹊愧疚的心情无以复加,他站起身,拉住苏禾的手臂将她带到怀里紧紧抱住,让苏禾小巧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用缠了纱布的那只手,笨拙地轻轻拍着苏禾的后背。
“我记下了,以后不让你担心。”
作者有话说:
上回有宝贝表示弟弟打还没挨够,这回还满意吗?
小剧场:
言公主:手手,流血了,好疼喔。
苏暴君:哪个家伙干的!他是不是有病!
言公主:就是他!
弟弟:excuse me?你那点伤好意思?老子的脸把你的手打破了是吗!
第61章 频婆果黄橙茶(八)
从京都过来的时候, 姜岐玉是轻车简从,一人一马,千里驰骋。
这次返京,刘荃还带来了一大堆伺候的侍女和护卫, 连带着箱笼行李, 拉拉杂杂有三大辆马车。
马车在南乐县城门外停了快小半个时辰了, 姜岐玉坐在里头,始终一言未发。
从王府跟着她过来的侍女自然明白她的心思, 两人对视一眼, 从彼此的眼神里都看到了相同的无奈。
郡主下了死命令,不准他们向那边透露今日即将启程的消息,结果出了城门, 她自己反倒又让车夫喝茶去了。
她家郡主的小心思,就连王爷都猜到了, 她们这些跟前伺候的,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素锦只盼着刘公公能将消息带到,秦大人插上翅膀,快点飞过来吧。
眼瞅着就快到城门落钥的时间了, 素锦巴望了好久, 还是没能看见人出来, 心里难免失望。
他们的马车停在长亭官道上, 好不容易等到城门大开, 里头有一队车马缓缓驶出,姜岐玉掀开车帘, 只见打头的几人骑在高头大马上, 白面尖腮, 常服幞头, 乃是出身宫中的黄门使者。
一行人大摇大摆地鱼贯而出,城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秦邝并没有跟来。
素锦咬了咬唇,走到窗边悄悄打量姜岐玉的神色,试探着小声劝慰道:“郡主,要不要……”
姜岐玉垂下眼帘,叫人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手指一松,石青色的棉帘落下来,挡住了素锦的视线。
“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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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之后,很快便是立夏了,苏禾院子里的那一株杏树,依旧是累累的青翠果实,今年他们注定赶不上金杏成熟的时候,做杏仁酥来吃了。
青萍带着慈幼局的孩子们,一路相送至十里长亭,临分别的时候,小鹿几个姑娘还是忍不住抱着苏禾哭了起来。
说来也奇怪,苏禾这短短十数载的岁月里,已经经历过许多次的离别,有些是生死两隔,有些是天涯不见,命运的齿轮推着她蹒跚前行,这条路上,坎坷跌宕,不知走散了多少亲朋故友。
可是,即便如此,当她面对分离的愁肠寸断时,依旧无法适从,望着孩子们满是期盼的泪眼,苏禾还是艰难地说出了那句大人哄孩子的时候,常常会脱口而出的谎言。
“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以后”是多么渺茫而又虚无的辞藻。
苏禾听过很多以后,可惜,那些人都没有给她留下以后的机会,如流星划过,戛然而止地消失在了她的生命之中。
陪着哭了一场,苏禾的眼圈红红的,她撩开车帘,在马蹄带起的尘土里,看着南乐县青灰色的城楼一点一点地缩小成遗落在风中的墨团。
言成蹊坐在一旁给她剥核桃,掌心里攥着两枚核桃,轻轻一捏,坚硬的外壳便碎成了渣,他将里头一层灰褐色的薄衣捻去,挑挑拣拣半天,终于选出一枚完整光洁的核桃仁,侧身靠过去,突然出手喂进了苏禾嘴里。
“唔——”
苏禾正出神看着窗外感伤,被他一块核桃仁塞得措手不及,手一松,车帘子便落了下来。
言成蹊趁机将人捞过来,拢到车厢正中的桌案前坐了,将剥好的果盘递到苏禾手里,见她一侧腮帮子鼓鼓的,煞是可爱,便又喂了一颗核桃仁。
苏禾一腔离愁别绪,被他两颗核桃仁卡得不上不下,哭笑不得地推开了言成蹊又伸过来的手。
“你自己吃吧。”
苏禾将怀里的果盘塞到言成蹊手中,正准备往旁边挪动的时候,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苏禾的上半身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去。
言成蹊一手拎开果盘,一手揽住苏禾的腰,让她双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方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两人离得很近,苏禾一低头便能看见墨色的襟扣压着衣领,将一截雪白的脖颈挡得严丝合缝。
“张县令那里我交代过了,朝廷每年分拨给慈幼局的银子,都会按时送到青萍手里,绝不会短了孩子们的用度。”
“等京城的事情都办完了,我们就去周游四海,你要是放心不下,到那时可以再回南乐看他们。”
果盘不知道被言成蹊丢到哪里去了,他抬起纤细冰凉的食指,摸了摸苏禾水光潋滟的眼尾,用一种哄孩子的语调,贴在她耳边,用气音轻声说。
“阿蕖乖,不哭了喔。”
苏禾羞赧地抿了抿唇,她有些不好意思听人用这般亲密宠溺的语气说话,耳根不知何时已经涨得通红,长睫轻颤,像是乱了方向的蝴蝶,躲闪着低下头去。
言成蹊还是不肯放过她,他冰冰凉凉的唇,像是不经意似的,亲亲擦过苏禾的耳廓,如雷击一般的酥麻感,让苏禾不由得手指蜷缩,轻轻地颤了颤。
“呵,真可爱。”
言成蹊的尾音戛然而止,一个冰凉潮湿的吻,不偏不倚地落在苏禾光洁圆润的耳垂上,胸腔里传来愉悦的轻笑。
耳朵尖早已红的和成熟的樱桃似的,言成蹊还要坏心眼地用指尖拨弄着。
他的手指慢慢游移到苏禾的下巴上,逗猫一般漫不经心地挠了两下,手臂不着痕迹地收拢着,将人圈在他的怀里。
言成蹊的视线扫过苏禾的眼睛,顺流而下,仿佛涨潮的湘江水,漫过她的鼻梁,无声地落在她的樱唇上。
苏禾低着头,看清了他的喉结上下吞咽的动作,言成蹊此时的目光很难形容,一侧的眉眼微微上挑,薄薄的嘴唇,鲜艳欲滴,不大明亮的车厢内,唯有他的眼眸里星河璀璨。
言成蹊贴上来的时候,苏禾原本搭在他肩上的双手用力地推开了他,言成蹊猝不及防地往后仰去。
“咚——”
他的后脑勺磕在马车车厢的靠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碰撞声。
言成蹊幽怨地抬眼去看苏禾,苏禾已经顺势坐到一旁,捧起角落里的痰盂,背过身“哇”地一口吐了出来。
言成蹊被她吓了一跳,不敢再装委屈,赶忙起身过来从后头搂住苏禾的肩膀。
苏禾吐了两口酸水,眩晕恶心的感觉终于消退了下去,她面色有些发白,拍了拍言成蹊紧绷的手臂,柔声安抚道。
“我没事儿,从小就晕马车,歇一歇便好了。”
言成蹊沉默不语,却是将人搂紧了些,让苏禾靠在他的怀里,亲自接过痰盂罩了盖子放回角落,又在小炉子上烧了一壶热茶,用手背试过温度以后,才递到苏禾手里。
是陈皮丹橘茶,言成蹊以前发烧的时候,苏禾给他煮过,没想到他竟然学了个九成相似。
果然是世家公子,看来言成蹊的天赋全部点在了煮茶一道,一星半点都没能留给烹饪。
苏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个时候还有空想这些,她捧着茶盏小口小口地抿着,晾干炮制好的橘皮在沸水中煮出酸酸甜甜的汁水,恰到好处地中和了舌根处源源不断的苦涩。
氤氲的热气蒸腾开,熏得苏禾苍白的小脸终于有了颜色,一对儿梨涡乖巧可爱,她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靠在言成蹊胸前,小声开口道。
“谢谢。”
言成蹊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抬起手掌摸了摸苏禾的额发,他眉角长,眼窝深,那张脸上一旦没有表情的时候,莫名就带上了锋利的冷峻之感,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苏禾觑着他的神色,一时不知所措,只好又喝了几口橘皮汁,伸长了胳膊要将杯盏放在案几上,言成蹊猝不及防地抄手接过,将她的手握在了掌心。
苏禾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她想,明明晕车的是她,怎么言成蹊看起来比她还要不开心的样子呢?
言成蹊一看她的神情便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无奈地捏了捏苏禾的脸颊,手感意外得好,而且还收获了一双圆溜溜的紫葡萄。
“阿蕖,如今你的身边有我在,往后都不必再委屈自己。”
“晕车不舒服,就告诉我,你看,捧痰盂,泡热茶,给你当人肉靠垫,我是不是都能做到?”
“这些原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我都愿意为你做,只怕你不肯给我机会。”
说完,言成蹊像是撒气似的,戳了戳苏禾的梨涡,又捏了捏她的耳垂,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欺负她的法子,只好捏住她的脸,揉搓成一个软软白白的小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