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盈淡定道:“他说他的,我做我的,爹爹这人两袖清风到了极点,又爱购置名画,家里的银钱所剩不多了,我做些胭脂来营生有何不可?”
“更何况我便是喜欢做这些,开这一家小小的脂粉铺子我很开心,尽管累些我也开心,襄儿,若是你以后也有一桩喜爱的事你便懂了。”
柳襄如今是不明白的,但觉得姐姐的话一定是对的,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很快,两姐妹合力去调配脂粉去了。
……
月安半路又买了不少外食回来,都是些她在汴梁爱吃的菜肴和小食。
王楼的梅花包子、曹婆婆家的肉饼、如意斋的香糖果子、潘楼的软酪等等。
以至于到了家,月安身后也颇为可观,书房正在跟自己对弈的崔颐听见动静,远远就看见月安带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面上神情复杂,有种既累又欢喜的意思。
修长的手指捻起玉白的云子,一时分不清哪个更像是玉了。
女子以贞静为上,温氏有些活络了,哪日有空他得劝她少往外跑,再遇上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譬如潘岳那般的。
第22章
七月初一, 她的兰掌柜也采购完毕,亲自找到了崔家。
兰掌柜过来前,月安刚用完早食没多久, 正在院子里放风筝。
应着七月,空气仿佛都变冷了,月安也乐得出来活动活动。
在院中寻了一处平坦开阔的空地, 月安将她从崔家库房里找出来的一只蝴蝶风筝放飞, 玩得不亦乐乎。
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如浪潮般一波又一波涌入崔颐的脑海,让他作画时幽静的心绪被打破。
那声其实并不算嘈杂, 反而与这片如画的小院相得益彰, 但崔颐就是觉得十分侵扰心神,让他很难静下心来作画。
成婚了多少日, 崔颐便无所事事清闲了多少日。
这些日子来他不是闷在书房自修了多少日。
无非就是看书习字、独弈、作画,偶尔也会抚琴静心。
虽然休了婚假,但崔颐对官场政务并没有放下,仍是十年如一日雷打不动地翻看汴梁的邸报,看看近几天官场上有何变动。
今日入秋,难得舒适些,崔颐看着满院还未褪去的葱绿,起了些心思。
然满院葱绿中出现了一点鲜妍, 崔颐便不能静心了。
就像是万千草叶中突然开出了一朵鲜红漂亮的小花,让人目光为之一聚。
画笔不知不觉晃动,在崔颐失神间便勾勒出了一道纤细明媚的身影,还有天际那只迎风飘荡的蝴蝶风筝。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回过神来的崔颐眸光闪烁,笔尖轻颤,墨迹晕染了那道身影。
指尖轻颤, 崔颐似乎想要补救,但发现已然来不及了。
那道被墨迹晕染的身影昭示着主人隐秘的心思,尽管已经被遮盖,但还是让崔颐心悸了几息。
蝴蝶风筝在天际飘荡,崔颐的心似乎也跟着晃荡。
崔颐垂首,盯着那副已经脏污的画看了几息,不知想到了什么,而后沉默地将画纸揉作一团,丢尽了纸篓中。
想着抄写些清心静气的道经来缓缓,刚落下一个字,就听到窗边一阵响动,似乎是什么东西落下来了。
崔颐看过去,正是一只蝴蝶风筝,失了线可怜兮兮挂在他窗边的石榴树上,在他倾身探出窗子就能取下的位置。
崔颐一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凝着那只落难的风筝,有些不可置信。
刚刚温氏还玩得开心,怎么一眨眼断线了,竟还落在了他这里。
正在崔颐纠结要不要取下来时,就见远处温氏蹦蹦跳跳过来,一脸的唉声叹气。
“怎么这么倒霉,放个风筝也能断线,今天指定运气不顺。”
“还有这风筝,刚拽几下就断了,指定在库房里吃灰吃好几年了,也是,这家里看着也不像是有人会放风筝的。”
一边小跑着,那张嘴还一边碎碎念嘀咕,崔颐听着看着,既觉得温氏有些不成体统,又觉得她这样的让人想笑。
随着温氏走近,崔颐敛起面上的淡笑,又重新执笔,做出一副认真习字的姿态。
月安没进过崔颐的书房,所以并不知其中布局,自然也就没想到书案是临窗的。
攥着风筝线带着几个小丫头兴冲冲奔过来,一抬眼就看见临窗望过来的崔颐。
“打扰崔…夫君了,风筝忽然断线往这飘了,我取了风筝就走。”
蓦地看见崔颐,月安吓了一跳,差点将那句崔郎君秃噜了出来,想到身后还跟着两个崔家的丫头,月安立即把嘴掰回来了。
月安此刻有些担心崔颐觉得她是故意往这般凑的,但谁知道他就在窗户边上,谁又能料到这风筝正好挂石榴树上?
好在崔颐看起来一切正常,只是淡定地掀了掀眼皮回了句:“嗯。”
惜字如金,神情还如此淡漠,看来自己确实有点打扰到他了。
月安心中嘀咕着,绿珠她们就去捞风筝。
本以为只是一桩很快就能解决的小事,却不想尴尬的是风筝挂得有些高,几个丫头都没能摸到,不免窘迫。
月安试了一下,也差不少。
崔颐虽然在练字,但余光却一直在注意温氏那边,见此情景,顺势道:“若是无法取下那便我来吧。”
崔颐刚站起身,想替温氏将那只蝴蝶风筝取下,就见人客气地推拒道:“不必不必,不必夫君出手,我能取下来。”
“是吗?”
崔颐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好奇道。
月安用力点了点头,自信道:“没错,夫君就瞧好吧。”
在崔颐和几个丫头的不解下,就看月安走远了些,然后……
像个准备拱人的小羊羔,摆好了姿势便一个猛子冲过来,目标是石榴树上挂着的蝴蝶风筝。
只见人助跑冲到了树下,像条从水里跃出来鱼弹了起来,一把将蝴蝶风筝薅了下来。
但很不幸的是,月安只取下来一半,另一半还在石榴树上挂着。
此刻在场的人赌鸦雀无声,安静得吓人。
月安一脸懵地看着手里半只蝴蝶风筝,唇瓣微微张阖,一时哽住了。
抬眸看了一眼四下,不仅是绿珠几个憋着笑,就连崔颐那等四平八稳的持重性子嘴角好像都在抽搐。
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月安尴尬又艰难道:“这风筝怎么做工那么差,扯一下就碎了。”
“还有这树,没事勾那么紧做什么,害得我风筝都坏了。”
月安还想要脸面,硬着头皮抱怨了两句,就见崔颐忽地背过身去,月安直觉他是在偷笑。
手里半只蝴蝶风筝似乎也在耻笑她,月安顿时恼羞成怒了,将半只蝴蝶往地上一摔,羞恼道:“什么破风筝,我、我不要了!”
狠话撂下,月安转身就跑,很快便消失在书房附近。
崔颐听到动静,人终于转过身来,但瞧着面色仍旧肃穆正经,但眉宇间残留的笑意暴露了些东西。
也不知是不是方才气血翻涌得厉害,回去后月安便察觉到小腹一阵热流下来。
她来了月事。
赶忙将月事带垫上,月安可惜了这几日不能饮那些冰饮子了。
兰掌柜便是这时候来的,想请月安过去传授饮子调配的方子。
月安本打算是去铺子里让兰掌柜和几个茶博士学的,但她了解自己的月事,今日怕是不得劲。
预想了一番待会若是去铺子的难受,月安干脆让兰掌柜进来学了。
索性她平素就喜欢调饮子给自己喝,身边什么东西都不缺,完全能随时拿来用。
兰茵被请进来的时候是诧异的,走在崔尚书家的宅子里,兰茵拘束的紧,见了东家娘子的面,她便拘谨问道:“东家娘子不必让妾身过来的,妾身在外头稍等等便是。”
高门规矩多,兰茵生怕自己冲撞了人。
月安软绵绵地倚在榻上,腰背已然有些酸了,肚子还好,只有些凉凉的感觉。
月事一来,月安人也变得懒洋洋的,不想乱跑也不想乱动,只想安安静静干些喜欢的事。
“兰姐姐不知,我方才突然来了月事,身子有些不爽快,好在身边也有调配饮子的食材,便想着让兰姐姐过来了。”
兰茵一听,了然笑道:“原是这样,那妾身还真不好让东家娘子过去了。”
月安从榻上起来,坐到她的茶案前,也给兰茵添了一把椅子。
“兰姐姐你坐我旁边,方便一起调饮子。”
兰茵嗳了一声过来了。
首先调的是一些花果饮子,什么紫苏饮、红果饮、青梅饮、橘橙饮,茉莉饮、桂花饮等等,应有尽有。
这些要简单许多,将花果茶调制好根据口味放入适量的蜂蜜蔗糖,最后再根据季节决定放不放入冰块。
重点是后面的牛乳茶,每一种都是月安之前尝试过很多次才调配出来的茶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