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倒是没什么趣事,就是刚上任大理寺评事有些忙昏了头,头昏脑胀下在半道上将一个陌生娘子认成了她,被人家小娘子打趣了。
“公子眼神不好那便回家多吃些猪肝补补吧。”
这是二哥身边的长随回来偷偷学给三哥听的,至此在家里就传开了,成了二哥的笑料。
几人说笑了片刻,月安将她新得的妆粉和口脂拿出来,母亲一份,大嫂一份,皆喜笑颜开。
林婉年轻时就是个爱俏的,上了年纪依然如此,月安最是清楚这点,所以有什么娘子家的好东西都会给娘留一份。
这些既好用又漂亮的脂粉一拿出来,三个女人立即围作一团玩赏起来。
今夜月安确实如徐夫人所言留在了家里过夜,整个人快活又自在。
……
当晚,崔颐下职,带着一身余晖回到梅鹤院,打眼就看见主屋黑乎乎的一片。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温氏在时,主屋总是亮堂堂一片,不时还会传来些欢声笑语,偶尔都会让崔颐好奇是在说什么趣事。
今日沉寂一片,半个人影都没瞧见,崔颐示意书玉过去问问。
“郎君,少夫人回娘家去了,想必是在那过夜了。”
书玉兢兢业业去打探,回来禀报道。
崔颐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让厨房将晚食送来。
如温氏所说的那般,温家的厨子专负责温氏的饭食,他桌上的还是往常那般。
明明和以前的滋味一样,但崔颐就是觉得好像滋味变了,也不好吃了。
“去问问少夫人可说过何时回来。”
书玉又去了主屋一趟,几个丫头婆子都摇头道:“少夫人不曾说过。”
书玉回来如实禀报,崔颐心道不会明日也不回吧?
也许他应当松快,因为明日夜里他又要去主屋留宿了,温氏不在正好可以省去一次。
但又总觉得不妥当,大概是觉得温氏不应当在家如此逗留吧。
崔颐胡思乱想了一会,将注意力转移到今日的公务上。
平西军大捷归来,官家近来圣心大悦,据惯例,待平西军归来要有场宴席,由父亲所在的礼部主持,近些日子父亲时常忙到深夜。
崔颐作为天子近臣,今日也为官家拟抄了不少诏书,皆是关于对此次平西军首要功勋将领的封赏。
除了主将俞大将军,便是陆家那位小侯爷功勋最大,崔颐依靠职务之便得以知晓,官家准备给予他一个武散官游击将军外,还将从五品的卫尉少卿一职作为封赏赐下了。
陆家小侯爷似乎也只是比他大了约莫两岁,但已经先他一步到了五品,令人艳羡。
然崔颐并不会嫉妒,那是在沙场上冒着生命危险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功勋,可不是人光想就能得到的。
靖安侯府早年没落,眼看着就要泯然于汴梁权宦中,没想到又出了一位大放异彩的小侯爷,看来是天不亡靖安侯府,陆家要再度兴旺了。
揉了揉眼睛,崔颐唤书玉备水洗漱,留下一盏灯早早睡下了。
睡前他还在想,温氏明日会不会回来,他还要不要去主屋。
……
答案很快就出来了,月安在家用过午饭便带着爹娘兄嫂沉甸甸的关爱回来了。
娘给她亲手裁了两身衣裙,大嫂送了一匣子她家里最好的香,爹爹最朴素,直接给她塞了钱帛,让她在崔家也能想买什么买什么。
三个哥哥各有特色,大哥自己便最爱奢侈之物,便赠了她一对金香囊球。
二哥送了她一套游记让她没事打发时间。
三哥爱玩乐,从大相国寺买了一只带机关的小木鱼,只要拧一下便能一直摇尾巴,在水里更是游得飞快。
月安全笑纳了,打算回去将那只小木鱼放到院子里的鱼缸里,让小木鱼去追那些胖锦鲤。
到崔家的时候,天色晴明,月安才擦了把脸,就听到外面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
虽然有意压低了许多,但还是能隐约听到动静。
“外头这是怎么了?”
月安换上一身舒适的丝裙,喝了一盏自己调制的茉莉冰饮,问绿珠道。
“奴婢这就出去瞧瞧。”
绿珠噔噔地跑出去,没多久又噔噔跑回来,满脸兴奋道:“娘子,隔壁人家在放风筝,是一个好大好华丽的神鸟风筝,大家都在瞧呢!”
月安顿时想起了她那只被撕成两半的蝴蝶风筝,心也被勾过去了。
“那我也去瞧瞧。”
月安从屋子里奔出去,也去凑热闹了。
风筝翱翔在西院墙头附近,显然是隔壁人家于一墙之隔处放风筝。
离得有些远,月安只看见风筝颜色绚丽,具体模样有些辨不清,她只得学其他人一般凑近了瞧。
果然是一只神鸟风筝,快赶上一个人大小,羽毛五彩斑斓,头戴翎羽,尾翅长而绚丽,翱翔在天际,远远看去活灵活现如真的一般。
“风筝上还镶嵌了雀羽,似乎还有宝石,闪我眼了,这人可真够奢侈的!”
月安边看边感慨道。
也就在这时,天上的神鸟风筝不知怎的断线了,直挺挺地坠落而下,随着风飘飘荡荡落在了崔家的宅院里。
围观的小丫头们惊呼一声,都看向了月安这个少夫人,似乎在等她发话。
这风筝落得太过突兀,月安都没反应过来,只顾着看那只风筝惨兮兮地挂在柳树上。
“娘子,这风筝……”
绿珠凑过来问,月安一时也犯难了。
将风筝给人捡起来送回去?
还是等人家上门来自己取?
正在月安考虑时,墙头处突然出现了一张人脸,还是月安认识的一张脸。
“温娘子万福,能帮本衙内捞一下风筝吗?”
“原来是你的风筝?!”
看到潘岳这张脸,月安突然就想起来崔潘两家是邻居这回事了。
是了,上次回门还在门口撞见潘岳了,她怎么给忘得一干二净。
怪不得这个风筝如此花哨奢靡,原是潘家这小纨绔的手笔。
也不知潘岳这厮是站在什么上才能扒墙头扒得那么稳,月安也没看到梯子搭上来。
潘岳计谋达成,满脸掩饰不住的笑,粲然回道:“自然,除了本衙内谁会有这么好看的风筝,就是可惜断线了。”
“这是我刚得的宝贝,好不容易托巧匠做成的,还请温娘子发发善心,将风筝给我取下来吧。”
潘岳嬉皮笑脸地说着,用着娘子家一向喜爱的俊俏脸蛋,姿态放得极低,透着几丝讨好。
就算没想同潘岳有什么,然面对人家这般姿态,月安总不会不快,反而会多些好脸色。
瞅着那风筝确实华丽精巧,刚得了便丢了的确舍不得,月安便如他说的那般发善心去了。
“行吧,你等等便是,我让家仆给你送到家门口去。”
潘岳自然是没异议的,但仍就没有从墙头下去,像个麻雀一样扒在墙头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温娘子一个人在家吗?崔宁和呢?怎么没陪着你?新婚燕尔的也不多陪陪,哪里像个好夫君!”
“崔宁和那个性子我最知道了,成日就知道板个脸装深沉严肃,对待小娘子更是又木又无趣,温娘子应该也领教过吧?”
瞅着那些个丫头婆子走远,原地只剩下月安和绿珠,潘岳开始碎碎念起来,每句话都包藏祸心,直指崔颐要害。
一方面,月安觉得潘岳说得并没有错,但另一方面,潘岳实在不该说这些。
而且……
“他去上职了,当然没时间陪我,又不像衙内你成日悠闲,我夫君可忙了。”
不管两人私下里如何,在外人跟前月安是不会坏事的,尤其对上潘岳这个不怀好意的。
无论真假,她都成婚了,潘岳还在她跟前嚼崔颐的舌根,这明显心怀不轨。
呸,下作。
既如此,月安也不会客气,专挑了痛处说,但又是笑眯眯的模样,让潘岳气红了脸也不好说什么。
“好了,潘衙内,风筝取下来了,我这就让人送到贵府上,失陪了。”
不再同潘岳多言,月安转身走了,引得潘岳一着急没扒住墙头,连带着下头的小厮也没站稳,主仆两一道摔在了地上,疼得哇哇叫了半天。
月安虽转身走了,但那声太大,听得她忍俊不禁,一路笑着回去的。
潘衙内这人虽不大聪明,但当个乐子倒是合适,偶尔还能让人一笑。
酉正,崔颐下职回来,一进院子就看见了亮堂堂的主屋,还有窗户上偶尔闪动的人影。
是温氏回来了。
可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呢?
心里这样想着,嘴巴上就嘀咕了出来,书玉也立即识趣记在了心中,等侍候完郎君宽衣,人就去寻了少夫人那边的一个婢女。
天色昏黑,书玉还是认出叫来的婢女是那个叫紫菱的,前几日惹了郎君恼火被罚了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