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安一听,心觉有些道理,筷子便在周围宾客调侃的眼神下伸向那被崔颐剥好的白胖虾肉去了。
正如崔颐说得那样,虾吃了并不会怎样。
抬头,娘亲正笑吟吟地看着她们这边,眸中是对女婿的赞许。
月安表示惭愧,因为这并不是娘真正的女婿,日后铁定得让娘失望。
但眼下只能维持着夫妻融洽的局面。
面对正给她卖力剥虾的崔颐,月安也不想场面太冷太尴尬,于是想着法子说些话来热场子。
“崔郎君知道方才魏家两位娘子为何会跟福嘉县主起冲突吗?”
要么是宗室贵女,要么是官宦千金,打架说出去确实不大好听,月安换了个委婉的词。
崔颐抬眸,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幽静中带着三分好奇,手中动作从容不迫,轻声道:“不知,还请温娘子解惑。”
八卦是人的天性,分享八卦更是,一听崔颐这话,月安兴致勃勃地同他将来龙去脉给说了。
尤其强调了齐文宣那厮的不中用,话语不留情道:“崔郎君你说好不好笑,口口声声说爱慕秀真,结果一遇上事了跟个鹌鹑一样缩在一边,屁都不敢放一个,也不怪秀真骂他是怂包,真是太不中用了!”
“还有魏家娘子,她喜欢人家齐郎君就往人家身上使劲就是,偏要来为难秀真,真是不理解。”
骂人的时候人的言语总是不那么文雅好听,崔颐一席话听下来,眉头蹙了又蹙,手里的动作一顿,一时没忍住,嘀咕道:“果然,你都被福嘉县主带坏了。”
月安一筷子虾刚要放进嘴里,听到这话怔了怔,而后笑了。
“笑什么?”
崔颐现在甚至都有些害怕温氏的笑,因为这时常伴随着一些锋利的、让他没法招架的话。
然这次还好。
崔颐只见她笑着道:“崔郎君想错了,我本就是这样的人。”
崔颐默然,继续低头剥虾,月安吃虾,一时间气氛融融。
第30章
临走前, 朱夫人还送了一壶自家酿的桂花酒。
月安酒量不好,本打算推辞的,但闻着那酒香醉人, 月安就想着带回去无事小酌几口也好。
一顿饭用罢,因着剥了太多虾,崔颐这个爱洁的性子回去后又是用香胰子净了几遍手, 确定没有一丝气味才作罢。
吃了崔颐很多虾的月安则有些心虚, 努力遏制住吃得太饱想打嗝的冲动,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去了。
崔颐将月安那些隐秘的小动作都收入眼中, 不动声色的面孔上, 一双黑漆漆的眸子不自觉染上了几分笑意。
清浅又柔和,如春风拂过时水面浅浅的涟漪。
……
七月十三那日, 月安如约带着画像到了江宁郡王府。
门口的仆从被特意交代过,见月安过来直接将人迎了进去。
江宁郡王妃知道小娘子之间定是有些私密话,没有过多打扰,只送了些吃食过去。
赵秀真终于将人盼来,两人将门一关,嬉笑着去看画像去了。
房门阖上,赵秀真催促着月安将画卷打开,准备瞧瞧好姐妹的心上人到底是何种模样。
她早已不知从月安嘴里听过多少遍这位瞿少侠的风流潇洒了, 尤其听那意思似乎比崔颐这汴京玉郎还俊俏,她彻底好奇了。
“快打开让我瞧瞧,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神仙模样能把咱们月娘迷得神魂颠倒!”
月安嗔了她一眼,不好意思道:“倒也没有那么夸张。”
话虽如此, 月安心中却是有几分承认的,若不是心中爱慕迷恋,又怎能支撑自己等了一年又一年?
显然, 秀真也不信她,笑着道:“我才不信,没神魂颠倒痴痴等人那么多年,还不惜同崔颐立什么契约,耗费那么多心思,怕是爱惨喽~”
月安被说得脸红,自知心思瞒不过秀真,只打开画卷分散她注意力。
“你说是就是了。”
画卷展开,身姿潇洒、快意风流的少年剑客跃然于纸上,唇边噙着淡笑,乌发飞舞。
虽然只是一副没有生命的画像,但仍能让人感觉到扑面而来的自由与烂漫
就好像是山间的清风,江上之明月,天生地养,无拘无束。
尽管是出自自己之手,也看了成千上万次,但每一次打开还是会觉得心扉激荡。
好像瞬间回到了那个上元夜。
“哇,好一个风流潇洒的剑客少侠!”
赵秀真也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的男子,新奇之下也是两眼放光,口中称赞起来。
月安听得心中受用,一张脸笑开了花,将画看了又看。
赵秀真作为局外人,托腮看了画像一会,又想了想崔颐那张秀雅绝伦的面庞,说了些中肯的见解。
“其实说句实话,细细看来,这位瞿少侠虽也很俊美风流,但于眉目上的精致较崔颐还是落后一筹,不似崔颐那般金质玉相,不过瞿少侠气度别致,有着寻常儿郎皆没有的洒脱无拘,这又是独一无二的。”
月安眨眨眼,看了一眼画像,又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崔颐的脸,一时迷茫了。
“果真不如崔颐吗?”
月安承认崔颐相貌俊俏,但那只是他同旁人放在一起,若是同瞿少侠放在一起,月安瞧不见他了。
满心满眼都是瞿少侠,只觉得他才是世间最俊俏的儿郎。
赵秀真嘿嘿笑道:“我这个局外人瞧着大约是如此,但我知道月安为何如此难以分辨,情人眼里出西施,大概便是形容你的。”
“你喜欢瞿少侠,他在你眼中便是最好的,无人能及。”
月安似懂非懂地点头,但还是执着道:“我不管,瞿少侠就是最俊俏的,谁也比不上。”
赵秀真又是一阵笑,附和道:“月安说得是。”
看着那明显是游侠身份的剑客少年,赵秀真又为好友多想了一层,问道:“月安想过将人等回来了要如何吗?”
“莫不是同他浪迹天涯?”
游侠虽然潇洒,但日子过得居无定所,风餐露宿也不为过,其中艰辛不必说。
赵秀真想着,若好友犯傻要跟人奔走,她定要劝上几句。
像她们这样,十年日一日的富贵安逸养出来的娘子,哪里能受的了游侠的艰苦日子。
好在好友接下来的回答打消了她的担忧,她心放平了。
“自然是招他入我家作女婿,把他留在汴梁。”
“我爹爹好歹也是个大官,我觉得自己也不差,他游侠孑然一身,无田无宅,不正适合入赘我家?”
“秀真你说他会愿意的吧?”
面对好友带着期盼的面颊,赵秀真自然不会扫兴,信誓旦旦道:“自然,这样好的事想必瞿少侠也是十分乐意。”
月安露出欢喜的笑颜,快活道:“没错,他当年答应我了。”
看完了画像,月安将画卷收起,随手放置在了案边。
如秀真先前说得那般,今日的午食秀真准备得很丰盛,尤其从外面叫了不少外食,都是汴梁鼎鼎有名的佳肴。
最好吃的一个,便是秀真说的樊楼街上的汤包,汤汁鲜美,就是汁水太多,不小心些咬便会飙出汤汁,稍显狼狈。
“月安你学我,一口塞到嘴里汤汁便溅不出来了!”
说着,赵秀真一口吞下了一整颗汤包,将嘴巴闭得紧紧的,面色精彩得品味着满是鲜美汤汁的美食。
这勾起了月安的兴趣,也夹起了一颗,囫囵填进了嘴里,用力一咬。
“嗞!”
可她没将嘴巴闭紧,奋力一嘴巴下去,汤汁四溅。
所幸没溅到衣裙上,但不幸的是落在了边上的画卷上。
“唔唔唔!”
还没咀嚼完口中食物的月安着急地哼哼起来,连擦嘴都顾不得,就用帕子去拭画卷上的汤汁。
只是一瞬间,鲜美的汤汁便成了恼人的油渍,而且还是不小一片油渍,月安心中急躁。
若是寻常画卷倒不至于她费神,偏偏是这副。
“哎呀,早知不让你学我了,平白脏了心头爱,是我的错。”
赵秀真深感抱歉,神情歉然道。
月安虽着急,但哪里会不分青红皂白责难他人,面对好友的歉疚话语,月安正色道:“这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没事,我回去清理一下便好。”
帕子拭不去油渍,月安便放平了心态,想着回去再收拾,眼下不能平白坏了和秀真的好心情。
说着,她扬起笑,轻飘飘地将这事揭过去。
赵秀真知晓她的意思,便想着弥补道:“听说用面粉可以去除油渍,月安回去试一下。”
月安压下心中焦躁,笑着应声道:“好,我回去试试。”
今日除了画卷被溅了些脏污,但那汤包确实好吃,月安在秀真这里玩了大半日,回去的路上想着今夜晚食再让家仆去樊楼街上买些回来。
到家第一件事,便是用秀真教的法子,先用水浸湿了油渍,再用面粉调了水敷在油渍处,眼看今日天色不佳,似要落雨,月安将窗子阖上,画卷放在窗子下的书案上,便去浴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