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颐立即抓住机会打探,几句话将事情搞明白了。
原来是学骑马的事。
黑眸轻转,崔颐笑着道:“学骑马总有些用处,以前那只是意外,此后小心些便是。”
“我家在城郊便有一处马场,那里养了不少脾气温顺的马儿,正适合练习,不然提前过去练习几日,到秋狩就能骑马兜风了。”
月安被说得心动,很快便答应了,决定明日去崔家的马场再试试。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崔颐竟然也同行。
当月安见崔颐没有去上职,一路跟着她出了门上了马车。
“你怎么也去,你今日不用点卯上职吗?”
望着气定神闲坐在一侧的崔颐,月安惊奇问道。
崔颐早备好了一切,不慌不忙解释道:“鉴于你曾经落马的经历,需得有个人看顾为好,父亲母亲自是无法,只派了我来。”
“我向官家告了一日假,这一日教会你上马小跑应当不难。”
这话倒是说到月安心坎上了,昨夜因为想到要学骑马焦心到一个时辰都没睡着,就怕重现当年的惨剧。
如今来了个崔颐,不管怎么说也让她多了些安全感。
“你告假一日不会耽误公务吧?”
为了看顾自己学骑马,特地让崔颐告假一日,月安有些不好意思。
崔颐罕见地轻笑了一声,眉眼清致柔和。
“不会,只一日而已,而且我这个御史休沐一日其他官员只会在背后欢欣鼓舞。”
很难想象,崔颐这样一个木讷无趣的性子竟也会说笑话,月安稀奇之下觉得更好笑了。
“那倒是哈哈~”
几日来她头一次露出这样明媚的笑,也让崔颐看到了些希望。
瞧,自己也不是没有机会的,只要他努力些。
马车悠悠荡荡离开城中,来到了南熏门。
崔家是官宦,马车自然不用接受盘查,只报个名号说去做何便被放行了。
经过城门的一瞬,月安无聊掀开了车帘,恰好看见了故人来。
那是一匹毛色鲜亮的白马,上面正是白衣佩剑的瞿少白。
说不出的巧合,此刻他也刚好出城,经过检查后,他策马就要飞驰而去。
是月安情急之下出口喊住了他。
“瞿少侠!”
先前瞿少侠说不必相送,她听了进去,已然将茶楼一会当作告别。
但老天爷眷顾,竟让二人在此碰见,月安难掩激动,便叫住了他。
如此缘分,既然碰见了,怎么不告别一二?
在这一声下,瞿少白和崔颐两人俱是有了反应。
一个讶然策马回头,一个神情不好,暗自绷紧了身子。
实在是晦气,崔颐心想。
月安吩咐车夫将车停下,提裙下了马车,小跑着奔了过去。
崔颐根本坐不住,紧跟而来,不过不似月安那般是笑着出来的,神情不大美观。
见是故人,瞿少白也下了马,含笑道:“是温娘子啊,那实在是太巧了。“
“不过你确定不是特意来送我的?”
瞿少白知道眼前的小娘子心中对他的热切,合理怀疑是她不舍得然后盯梢跟来的,面上笑意不断,挑眉,带着几许俏皮问道。
见这样美好的缘分被瞿少侠误会了,月安刚想摇头,就感觉手腕被人拉住了。
紧跟着是崔颐一本正经的淡淡话语。
“阁下误会了,内子要学骑马,我们去郊外的马场罢了,在此偶遇阁下纯属巧合。”
崔颐这一出声,立即将瞿少白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他敏锐捕捉到了关键词。
“内子,这是你夫君?原来你成婚了啊?”
“可你不是说……”
及时刹住了话,但在场的两人都知道其未尽之意。
崔颐虽然不知道当时两人具体说了些什么,但一听瞿少白那上下话音便大概猜出了意思,他一时未耐住性子,眉眼沉肃。
个中缘由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月安只努力辩解着:“不是那样,我没骗你,只是眼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反正我没胡说就是。”
月安焦急之下都忽略了腕上紧攥着的大掌,只顾着解释了。
瞿少白先是看了一眼手忙脚乱的月安,再是看了看一旁沉着脸一双眼睛就快要吃人的崔颐,瞿少白笑了。
他记性一向很好,自然认出了这双眼睛就是那日汴河边上那位窥视者。
当时不知来人是谁,现在倒是一清二楚了。
“好了,我信你还不成,对了,你这位夫君是官身?”
那日远远看着这人是一身绿色官袍,应当是个六七品的官,在汴梁看见官不稀奇,但如此年轻的官就很稀罕了。
月安不解他为何要问这一声,嗯了一声后问道:“怎么,瞿少侠难不成认识他?”
这一问下,崔颐绷紧了身子,目光开始闪烁。
好在瞿少白不是那等不识趣的蠢人,思量一番便猜了个七七八八,给崔颐留了几分体面。
“不认识,大抵是哪日打马过街时见过这位官爷,便有些印象。”
月安了然,身边行人络绎不绝,月安想起瞿少侠就要离开,她伤感一瞬道:“既然如此巧合,那便正好送一送你。”
瞿少白粲笑着牵起马,散漫道:“不必不必,我这就走了,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对了,还有一句,温娘子和你夫君很是般配,以后要好好过日子啊!”
瞿少白的目光最后在月安的面颊上凝了一瞬,他驱散心间那抹异样的情愫,爽朗道。
就这一句,崔颐憋了半天的郁气就散去了一大半,看瞿少白的目光也没那么锐利了。
然一看温氏那恋恋不舍的小女儿姿态,崔颐气又不顺了。
秋日的暖阳下,白衣少侠翻身上马,回头扬声道了一句有缘再见,便策马飞驰出去,除了掀起一阵尘烟外,便是越来越模糊的身影。
一个怅然若失,呆呆发怔出神。
一个心下松气,眉眼轻快,并暗自希望对方永远别再出现。
“走吧,咱们的马还没学。”
崔颐瞥了一眼仍在出神的月安,打断了她的思绪,领着她往马车上走。
看着妻子与她不能嫁的心上人依依惜别,自己却像个傻子一样在旁边生闷气,崔颐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将自己推到这一步的。
世间再没有男子如他这般可笑。
好在,好在瞿少白走了,他不用再面对这样难堪的一幕了。
“哦好。”
惆怅的情绪还未消散,月安任由崔颐拉着上了车,什么时候被放开了也不知道,一切发生得悄无声息。
马车再度启程,月安最后一次拨开车帘看向瞿少白消失的方向,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看得崔颐直蹙眉。
“他究竟哪里值得你这么爱慕,我瞧着跟其他儿郎也没什么区别,还是个田宅都无的游侠儿。”
憋了好些天,崔颐终是没忍住将话说出了口。
月安不忿道:“当然有区别,他人就跟你们这些汴梁公子不同,瞿少侠是我见过最与众不同的儿郎。”
崔颐算是听懂了,他先是一本正经道:“世间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再探究道:“你究竟是喜欢这个人还是喜欢游侠儿这个身份?”
“都喜欢!”
月安铿锵有力道,崔颐听得心一哽,干脆不再问,闭目养神去了。
两人很快到了马场,月安嗅到了秋风刮来的草叶气息,心境也开阔了不少。
马场的看顾人是个叫忠叔的老仆,在这待了有八年,专门为主家喂养看顾马匹。
见郎君与少夫人来了,满脸笑地迎上来。
“少夫人要学骑马,去领一匹性子温顺的马儿过来。”
月安也想自己去瞧瞧,挑个合眼缘的,急急道:“我也去。”
崔颐无事,也跟了过去,与月安并肩而行,腰间的玉玦于天青色的衣袍上轻晃,于日光下漾出沁人心脾的绿意。
忽地,小娘子腰间胭脂色的丝带被风掠起,飘飘荡荡地拂在玉玦上。
崔颐低头瞧了一眼,神情倏地柔下来,露出一抹浅笑。
站在马厩前,月安打量着一匹匹毛发柔亮的马儿,听着忠叔在一旁说着哪匹马儿温顺,那匹马儿适合她。
月安挑了一匹枣红色的可爱小马,满心忐忑地牵着她的小马到草场上。
忠叔唤了他的孙子过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儿郎,让其教导少夫人学骑马。
那少年刚掬起笑喊了一句少夫人,就被崔颐挥退了。
“我来就好。”
不是有他这个现成的师父吗?
何须不相干的人来?
他能容忍瞿少白,可不代表他能容忍其他人。
那儿郎见状讷讷退下了。
月安诧异道:“你要亲自教我?”
她以为崔颐只是跟来看顾几眼,师父这差事可不好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