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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剑君前夫斩情证道以后_所谓前夜【完结】(9)

  下面有人奇道:“这是百年来公认的事,难道还有别的说法?”

  “正是。”叶鸢嘴角一勾,“无霄剑君修的并不是无情道。”

  台下的听众自然不会相信一个说书女的胡言乱语,但作为一个老套的话本故事来说,这倒是个罕见的新解。

  “既然修的不是无情道,那他杀妻所证的又是什么道?”

  “不为证道,是为了铸剑。”

  “铸剑?”兰阁主反问,“剑君用以屠龙的是他从不离身的那柄‘却邪’,这剑当时铸成已久,他何必再铸剑?”

  “据说剑君不用却邪之外的剑,自然不可能去铸新剑。”叶鸢说,“但却邪本来就是一件未铸成之剑。”

  “早在屠龙之前,剑君就已在仙门大比上一举夺魁,摘得‘剑君’之名,那时修真界就已公认却邪是当世第一神兵,你怎能说它是未铸成之剑?”

  叶鸢忍不住笑出声来:“那是因为当年剑君年纪尚轻,却连克数名元婴剑修,要是不从武器上给自己找找补,也未免让那些资深修士太挂不住脸面……任你们信不信,那剑在真正铸成之前就是极其平常的一把兵器,但就是有人不愿承认以剑君之绝伦天资,提块凡铁都能大杀四方罢了。”

  “你这话还有破绽。”起初那位想听人面狐事件的修士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这场野史论辩中,又出言反驳道,“如果真是一把凡铁,那剑君何必唯独钟情于它呢?”

  话音刚落,他满意地看到这牙尖嘴利胡搅蛮缠的小姑娘终于安静下来,久久未能应答。

  “……自然是因为。”

  叶鸢手中的惊堂木沉舸般缓缓落下,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却邪是他的妻子所铸,也是他的妻子所赠。”

  他又是个冥顽不灵的死脑筋,从那日起,再也不肯用其他的剑。

  而已。

  #####

  叶鸢已经有两日没有找到季莼,在四处搜寻不到以后,她只得出发前往最后一个可能的场所,那是独立于十二座鹿阁之外,整座南昼的白鹿女接受教习的地方,升云堂。

  升云堂在南昼东北角,与城中的营业场所相隔开,是面向白鹿女们的修真引气基础课和双修之术提高班的补习基地,从演习场到闭关室的各类基础设施一应俱全,因此女孩们来接受调练时逗留好几日的情况并不罕见。

  但与此同时,这里也有严格的门禁措施,不仅禁止外人踏足此处,就连身为白鹿女的叶鸢也是不被允许进入的,这是因为郦嬷嬷经过反复观察和尝试后终于大失所望地认定她并不具有最基本的修仙资质,这样一来,叶鸢通往白鹿女职称体系顶端“白鹿花神”的上升渠道就被宣告彻底断绝,升云堂也永久地对她关闭了大门。

  不过这样对叶鸢来说省去了很多麻烦,如果不是为了确认季莼的情况,她自己也是不怎么想再踏足此地的。

  她匆匆地走出九阁,用长篙勾来泊在柳树下的一条青竹排,熟稔地调转船头。竹排悠悠摇动起来时,叶鸢忽然感受到了一道破空而来的锐意,但在剑气的凉意几乎擦过她的脸颊时,她的眼睛甚至都没有多眨一下,只是顺着剑意的去向转过了脸,然后叶鸢在柳丛后看见了一封被竹枝钉在墙上的信笺。

  叶鸢不用猜都知道这是谁的手笔,她先四下望了望,却并没有看见小道长的身影,于是收篙向柳墙靠去,从墙上拔下竹枝,展开了信笺。

  素净的信纸上是很有云不期风格的寥寥几个字。

  ——何时来取剑。

  叶鸢眼睛弯弯地笑起来。

  真不知道东明山如何养出了这样脾性的孩子,但她又不禁觉得这很是东明山会养出的孩子。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①

  云不期实在是很适合做剑客。

  叶鸢转念又想,说起来他的剑君师父也是少年天才。

  她回忆起下山历练,第一次见到颜思昭时的情形,发现师徒两人除了都看上去冷冰冰的,其实并不怎么像。

  颜思昭的冷是会让人望而生畏的。

  那是他身处的凛风朔雪,是他手握的九尺寒冰,是与生俱来的清傲,更是崧生岳降的孤冷。

  叶鸢把信笺折起,决定从升云堂归来就去找小道长一趟。

  第7章 鸟衔桃枝来 坏了,我成轻薄之徒了!……

  叶鸢来到升云堂的高墙外,正在琢磨着怎么翻进去时,升云堂的侧门忽然打开,一群莺莺燕燕说笑着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些姑娘和叶鸢年龄相近,彼此也都认得。过去她们曾在同一期入堂开蒙,可以说有过一段时间的同窗之谊。

  ——关系不说是亲密无间,也可以说是不共戴天。

  狭路相逢,这时候躲开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叶鸢索性主动迎了上去。

  察觉到她的到来,这些姑娘谈笑的声音顿时小了下去,好几道目光警惕地落在叶鸢身上,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但奇怪的是,明明是对面在人数上占了优势,在面对势单力薄的叶鸢时,却隐隐有些如临大敌。

  叶鸢走上前,彬彬有礼道:“诸位下午好,许久不见了,请问有人看见了季莼么?”

  “我以为是谁呢,叶鸢。”其中为首的、穿石榴色裙的女孩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出言讥讽道,“今日郦嬷嬷不在么,否则怎么会容许你这废物踏入升云堂呢?”

  叶鸢并没有被这番话激怒,反而笑了起来:“我尚未越过升云堂外墙,并无违规之处,况且我只是来找季莼的。”

  “你还敢与我们搭话?!”

  另一个穿鹅黄的姑娘沉不住气地跳出来叱骂。

  “莫不是以为我们忘了你干的那些好事吧!”

  叶鸢故作惊疑:“你所说的是哪件好事?莫非是我在演武场上一个人痛打了诸位全部那件……哎呀,是我想错了吧,那次不过是嬷嬷见证的课程切磋罢了。”

  “你……!”

  “不是这一件吗?”叶鸢又说,“那就是不知谁把发钗塞进我的书屉中那件了——好在我是认得那支钗的,第三阁的杜如英,那正是你的吧,可当下我就物归原主了呀。”

  她眯眼笑了一下。

  “虽然最后带累你受了罚,但我也是出于好意,就别放在心上了。”

  被点出姓名的那个石榴色裙女孩面色发白,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这是叶鸢还在升云堂时,她们之间的一段旧事。

  当时杜如英指使人把发钗放进叶鸢的书屉中,本想发难诬陷她盗窃。但没想到最后这支钗在她自己屉中被找到,而她杜如英又向来是爱把人当枪使的,明明是她自己的钗子放在她自己的屉中,撒谎说丢了钗子的人偏偏是受她指使的姑娘,而非她自己。

  于是最后百口莫辩的杜如英反而因自己设的局坐实了自己犯下盗窃之禁,受了十鞭。

  叶鸢那时也是这样笑眯眯的表情,既不生气,也不得意。

  “既然心存害人之心,就要做好反过来被害的准备。”她说,“十鞭抵十鞭,我们便两清了。”

  按照杜如英睚眦必报纵横宅斗的个性,本来绝不可能如此放过对方,但她从这一次起,开始真心地认为叶鸢是个可怕的人。

  这并不是说她的手段多么高明,而是她的喜怒,行动,都跳脱在了杜如英的认知之外——难道白鹿女最关心的不应该是白鹿阁的编序和自己的位次吗?不应该是美貌和媚术吗?

  但叶鸢不这样认为。她其实并非难相处,但有时杜如英会把她想成一只混进人群的老虎,它不吃人,但它会破坏的是更加可怕,更加重大的……杜如英现在还无法想象到的事物。

  不止杜如英,升云堂的女孩们都对第九阁来的废物白鹿女叶鸢又怕又恨,直到她退出升云堂,彻底离开了这些女孩摇摇欲坠的秩序,她们才松了口气。

  不对,除了季莼,那个蠢货好像一点都不知道叶鸢哪里可怕,总爱围着她转……

  “我再问一遍。”此时的叶鸢说,“季莼在哪里。”

  不知为何,这句话让杜如英勃然发怒。

  “季莼?”她冷冷地笑道,“那丫头走了好运了,郦嬷嬷要将白梅的花牌赐给她,想必你们九阁的花宴之夜有资格取代季蘅的人就是她了吧?她姐姐死得可真是时候——”

  杜如英的袖子忽而被风扬起,她周围的女孩也骚动起来,鹅黄衫的女孩惊恐地指着杜如英的手臂:“你…你的袖子!”

  她低头看向衣袖,布料已被刚才那阵风齐齐划开。

  “谨言,杜如英。”不知从何时起,叶鸢已手握着一支柳条,她冲口出恶言的女孩点头道,“下一次,我毁伤的或许就不止是衣服了。”

  “你已禁入升云堂,这里也不是演武场,只要你敢动一下手。”杜如英用力推开想劝止她的鹅黄衫女孩,“我就告诉郦嬷嬷你犯了斗武之禁!打完这三十鞭,你若还活着,你我之间的宿怨才算一笔勾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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