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卷舒将手抽回,眼下无计可施,只能等着师父过来,莫名有些烦躁。本来捉到恶妖,做了件大好事,这下可好,落到这臭道士手里,又闯祸了。
归系笑道:“杨老爷,您也看到了,贫道可没说谎。这几个都是妖,他们编排这出戏,一人唱白脸,三人唱红脸,就是想骗取大家信任,等大家放下戒备,便要大开杀戒啊。”
好一个颠倒黑白。朱又玄愤怒道:“亏你是修道之人!坏事做尽,还如此搬弄是非,我们问心无愧。反倒是你,明明利欲熏心,贪图荣华富贵,又想要不劳而获,竟然控制妖为你所用,替你作恶,现在事情败露了,只想着反咬一口?你还要不要脸!”
“哈哈哈,小兄弟啊,你听听你自己编的故事,真是荒唐至极,这说出去有人信吗?我一个道士,会编排妖去做事?多荒唐啊,杨老爷,这话您能信吗?”归系一甩拂尘,笑道,“真是好笑,真是好笑啊。”
朱又玄气不过,转身看向銮乌,狠狠道:“你就光看着,一句话都不解释?”
銮乌无奈摇摇头,看向杨老爷,嘴角勾着抹残笑,“杨老爷,就是这臭道士诓骗我杀了两个人,又让我把人皮丢回来恐吓你们,他好多敛些钱财。”
杨老爷晃晃悠悠起身,往后退了两步,躲到归系身后,“道长,你可一定要帮帮我们啊,我们都是群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可有办法杀了他们,用朱砂,朱砂是不是?四个妖怪要用多少,我这就去筹钱,还有什么需要的您尽管说。”
朱又玄眼中喷火道:“你真是昏了头!他就是坑骗钱财,这都是他做的局,我们去找銮乌的时候,给他逮了个正着。臭道士!敢做不敢认,孬种一个。”
归系笑得前仰后合,“濒死之际,做这些无谓的挣扎,有什么用呢?大家的眼睛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何必呢。”
朱又玄刚想开口骂他,被雪芽拦住,“不要跟他多费口舌,没有用,杨老爷刚才被我们的原形吓到,不会信的,多说无益。”
銮乌道:“还是这位姑娘明事理。”
朱又玄憋着一肚子气,转过身去,没再做声。
归系甩甩手,满脸傲气道:“杨老爷,先行回去吧,明日让百姓们都看看,可别冤枉了几只小妖。”
杨老爷紧紧跟在他身后,不敢看四人,追问道:“道长,何时能收了他们?不光是看着害怕,这心里也不踏实。”
“不急,他们逃不出法阵,明天让大伙都看看,等到晚上贫道就做法收妖。”归系捋着胡须往回走,“就是这朱砂……”
杨老爷连忙说道:“买!筹钱买!明天上午就把钱筹上来,下午交给您,能尽快除掉它们,就尽快除掉。”
“好,不急,不急……”
两人走进杨宅,木门吱呀呀地关上。
任卷舒叹了口气,刚才怎么没发现这个陷阱?真是硬生生给人送嘴里了。
金光罩起的圆圈很大,銮乌随便挑了个位置,席地而坐,抬眼看向三人,随口道:“你们师父,什么时候能来?”
任卷舒也坐下来,“不知道。”
銮乌叹息道:“麻烦了,明日难逃一劫啊。”
任卷舒烦得很,没心情跟他搭话,施展法术试探一番,銮乌没有说谎,这个法阵的确会反噬。
朱又玄冷哼一声,没忍住抱怨道:“人心最为狡诈,那个杨老爷,酒席上还笑嘻嘻的,不过一个时辰,就翻脸不认人了。”
几人静坐一夜,哪曾想杨老爷只是一个开始。
杨老爷筹集银钱,就设在法阵旁边,应是归系的主意。来往的百姓虽说害怕,还是要唾骂几句,有胆子大的,凑到法阵前看看。
“妖就是妖,最会蛊惑人心,昨日还装成捉妖道士,真是贼喊捉贼,呸!”
“幸亏归系道长的法力高强,要不然,我们被几个妖怪耍的团团转,最后都成了它们的盘中餐。”
“不光是成了盘中餐,还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你们说吓不吓人。”
“害,快点将这些妖除掉吧……”
最开始听到他们说这些,任卷舒会反驳两句,朱又玄更是挨个怼回去。到后面,不知道是麻木了,还是看开了,就静静听着,不说话也不表态。
有一户人家骂得最厉害,仔细听他们说的话才知道,是第二个死者的家人,其中那个老妇人,恨不得冲过来将他们都杀了。
“妖就长这样啊?看着没什么不一样。”
任卷舒抬头看过去,是几个小孩。其中有个没门牙的,眼尾带颗痣,昨天还抱过她,现在却露出厌恶的神情。
俗话说,出生的牛犊不怕虎,在几个小孩身上展示得淋漓尽致,这个阵法困不住人,他们壮着胆跑进来,又快速跑出去。
像是在挑逗这几只妖,或是在确认她们会不会动手。
“你们太可恶了!”没门牙的小孩愤愤道,“我昨天还把你们当成大英雄,没想到都是骗人的,坏东西!你们都是坏东西!
归系道长才是大英雄。”
任卷舒看着他,半晌才开口道:“坏事不是我们做的,只是你们不信。”
“你有什么证据?妖最会骗人了,特别是好看的妖,你说的话肯定不能信。”
任卷舒道:“那你口中的大英雄,归系道长,他能拿出证据来吗?能证明这些事不是他做的吗?”
几个小孩面面相觑,像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其中一人大喊道:“归系道长跟你们这些妖可不一样,他才不会骗人。”
昨日人人称赞,今日人人喊打。任卷舒无奈地抿了下嘴,不愿再说什么。
听着人们口中的大英雄,对归系道长的称赞,满是荒唐。极少碰上两个明事理的,怀疑这其中缘由,嘴里向着妖说了几句,银钱还是交到杨老爷手中。
总不能坐以待毙,任卷舒用法术不断试探,却受到加倍反噬,銮乌都看在眼里,没帮忙,也没拦着。
知道她嘴角溢出血丝,銮乌叹了口气,“别白费力气了,没用的,早就跟你们说过,此结界只能从外面破除。”
任卷舒转过身,“试一试,总比在这坐着等死强。”
銮乌道:“结局已定的事情,试上千百次,又有什么用?不如省点力气,图个清静。”
“清静?这哪有清静?”朱又玄怼了一天,现在窝着一肚子火没处撒,“你倒是想的开!什么叫结局已定?今日,就算要葬在这,他也别想好活。”
这大块头,也是个犟驴,銮乌摇摇头,看向一旁的雪芽,她倒是安静,时不时还会劝劝他两个,是个聪明人。方才显原形时,见那白色小花应该是水晶兰,这灵草大补。
“说不好听了,我们现在就是那瓮中之鳖。”銮乌冷笑道:“逃出去?如何逃,短短几个时辰,你们能破了这禁术?”
“禁术?”雪芽皱眉道,“这道士用的是禁术?”
銮乌道:“这阵法,可是压上了臭道士的半条命,只要没有人过来阻拦,此法必成。到时候,我们便是他的补品,所有妖力皆为其所用。”
几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钱财敛尽,人们逐渐散去。黄昏时,归系道士晃晃悠悠地走回来,看样子,钱财都已经转移到别处了。
晚饭后,人们纷纷赶过来又不敢离得太近,便围着阵法散开,远远站了一圈,交头接耳地观望着,比昨晚的酒席还要热闹。
都想着过来看看,妖怪是如何被杀死的。
归系却迟迟不出面,躲在杨宅里做起缩头乌龟,故意吊足了人们胃口。
在阵法中待了一天一夜,能试的方法都试了,渐渐不再挣扎,现在已完全安静下来,最后便是拼死一搏。
又抱有一丝侥幸心理,盼着师父能及时赶到。
“吱呀——”
杨宅木门打开,两排家仆举着火把走出来,最后是杨老爷和归系道士。
“来了来了,归系道长来了。”人们纷纷往两边侧开,给他们让出道路。
任卷舒抬眼看去,讥笑了下,臭道士也有意思,还专门给自己换了身行头,藏蓝色道袍加身,手里拿着拂尘,看着真像那么回事。
杨老爷远远停下,归系走到阵法前,捋着胡子正色道:“几个孽畜,罪孽深重,的确死有余辜,今日贫道便送你们一程,早入轮回。”
朱又玄率先站起身,“罪孽深重?天道好轮回,你做了这么多亏心事,还是先担心自己这条小命吧。”
归系眼皮抬起,眉眼间透露出挑衅的神态,笑道:“真是死不悔改啊。”
眼下只有放手一搏,任卷舒道:“我们就算是死,也不会顺了你的意。”
归系装模做样地撒了一圈红色粉末,都是做给百姓们看的。任卷舒冷哼道:“你们也不看看,这道士撒的,哪是什么朱砂?明明就是一袋红土。”
人们抻着脖子往前瞅,嘴里小声喃喃着,也好奇那红色粉末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