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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是朵夹竹桃_鱼不妄【完结】(162)

  初夏暑气渐浓,她小脸被蒸得微微发红,一双眼却亮晶晶的,仿佛两枚熠熠的曜石。

  裴则毓将她的神情收归眼底,心下略略放松了些。

  看这副眉开眼笑的模样,在学堂里应当是适应得还不错。

  于是将人招呼近来,微抬下颌,示意她去喝案上的一碗酸梅饮。

  这酸梅饮盛在白瓷碗里,是掐着她下学的前半个时辰从冰鉴里取出来的,酸甜爽口,最解暑气不过。

  裴琢“咕咚咕咚”便将一碗饮完,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将空碗伸给裴则毓看。

  讨要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裴则毓睨她一眼,哼笑道:“没了。”

  小孩子家家的,浅尝一碗,解解暑便好了,若太过贪凉,只怕日后少不得要吃苦头。

  她从前便是如此,因着儿时无有女性长辈在旁,夏日不知节制地吃冰饮,直到来了月事之后,每逢小日子,便痛得小脸煞白,冷汗大颗大颗地掉,整个人不知有多遭罪。

  后来还是他请了太医来府中,仔细调理了数月,才逐渐将人养得好些了。

  既有前车之鉴,他便说什么也不可能纵着裴琢了。

  裴琢肚子里装着更重要的事,闻言倒也没继续痴缠。

  将碗放下后,又乖巧地搬来一只小马扎,坐在裴则毓面前,捧着脸看他,一副极为期

  待的样子。

  裴则毓一眼便知小姑娘是有满肚子见闻想要分享,配合地在她对面坐下。

  身子侧了侧,不动声色地将穿堂风挡住,以免裴琢吹风受凉。

  “今日初入孰,可觉有趣?”

  裴琢先是摇头,随即却又点头。

  裴则毓见状,不由好笑:“到底是有趣还是无趣?”

  裴琢自己也有些纠结,于是认认真真地同裴则毓分析道:“书孰教的内容,我都是学过了的,有些无趣。”

  “但有个同窗,他很厉害,会用草编蛐蛐和蝴蝶,这个有趣。”

  “教算经的夫子头发胡须全都是白的,讲得人好困,是最最无趣的。”

  “……”

  “但是,”原本皱着的小脸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间开朗起来,“学堂里的女夫子很好,我很喜欢。”

  她听同窗说,学堂里一共有三位夫子,但今日只有二人现身,剩下那一位不知是因何事耽搁了,便没有来。

  而那提着灯来接她的女子,穿着与今日柳夫子和张夫子相似的衣衫,应当便是他们口中那剩下的一位了吧?

  一席青白衣裙,提灯涉过黑暗,朝自己缓缓走来。

  那个场景,在小小的她眼中,真是仿若下凡的仙子一样。

  “是吗?”裴则毓闻言,略有些意外。

  毕竟裴琢从前生活在宫中,所见天下珍奇、举世英才数不胜数,但无论是妙人也好,妙物也罢,却都是一副可有可无的态度。

  他还是头一次见女儿这般鲜明地表达过喜好。

  于是难得多问了一句:“玉儿喜欢那夫子什么?”

  裴琢歪头回想了一下,摇摇头。

  或许是因她看着自己的双眼温柔澄净,又或许是因为牵着自己的那只手柔软而干燥。

  她也说不上为何,只是莫名觉得,在她身边便十分安心。

  裴则毓见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也没再放在心上。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的确玄妙,这丫头虽然人小鬼大,但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说不定只是本能地感到亲近。

  明日叫时良去查查底细好了。

  那一丝兴趣转瞬即逝,转而换了个话题:“明日可还要爹爹送你?”

  裴琢闻言,立刻把头摇得像只拨浪鼓。

  她皱着鼻子,气鼓鼓地控诉:“爹爹走得太慢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这个反应正中裴则毓下怀。

  小孩子精力旺盛,每日天刚亮便要爬起来去上学,即便如此,也是生龙活虎。

  但他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再要每日都早早起来送她,实在是强人所难。

  能得到如今这个回答,也不枉他今晨跟个伤兵一般,拖着腿走了一路。

  但面上仍然作出一副遗憾的表情,无奈应好。

  语气之落寞,仿佛是受了何等狠心的辜负般。

  裴琢见他这副表情又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主动爬上他的膝盖,搂着脖子撒了好一会娇,权当作安慰。

  因着翌日要早起读书,用过晚膳不久,裴琢就乖乖地躺进了被窝里,等着裴则毓照例给她讲睡前故事。

  夏夜清凉,窗棂开着,庭中芙蕖的香气袅袅婷婷,随着晚风送进室内。

  风拂过,带动墙角檐下植的一丛翠竹,骨清枝瘦,翠色的竹叶沙沙作响,如环佩鸣音。

  裴则毓坐在榻边,一边轻轻给她摇着扇子,一边温声问她:“昨夜讲到哪里了?”

  裴琢还记得:“讲到你打马带娘亲去护国寺取雪水了。”

  她实在好奇,于是忍不住向裴则毓求一个剧透:“娘亲最后赢了吗?”

  裴则毓便笑,问她:“你觉得你娘赢了吗?”

  小丫头缩在被子里,眉眼弯弯,清脆道:“不管赢不赢,娘亲在我心里都是世上最厉害的人。”

  就算娘亲输了,也只能说明那些人不懂欣赏罢了,动摇不了她在自己心底的地位分毫。

  这副护短的样子,倒是和那人十成十的像。

  裴则毓失笑,捏了捏她的脸颊,温声道:“自然是赢了的。”

  裴琢得了想要的答案,便没再打岔,安安静静地听裴则毓将始末娓娓道来。

  她喜欢听爹爹讲关于娘亲的事,这让她觉得,她是承载着娘亲的爱降临到这世间的。

  娘亲虽然不在了,但她的爱却始终默默陪伴在自己身侧。

  银白的月光顺着窗棂,缓缓流淌进室内,泻了一地清辉。

  不知何时,裴琢已经闭上了眼睛。

  呼吸清浅,睡颜香甜。

  这一晚,她梦到了娘亲。

  娘亲穿着素色的衣裳,面容模糊不清,却依旧能看出眉眼是温柔含笑的。

  只不过这一次,娘亲手里提了一盏灯。

  光晕淡淡,驱散了一夜的黑暗。

  —

  翌日不到五更,裴琢便已经醒了。

  昨夜的梦,此时再想记起来,已经有些困难了。

  但这次不比从前,以往她醒来后,梦境里的“母亲”,在她脑海里只会留下了一个淡淡的轮廓。

  然而今早直至裴琢用过早膳,她还仍然记得娘亲身上的清香,还有拥抱她时,臂弯里温热干燥的触感。

  因着这份留痕的梦境,裴琢心情很是愉悦,连带着脚步都轻快起来,一蹦一跳,仿佛一只雀跃的小鸟。

  桐花巷的青石板一路响声泠泠,如溅碎珰。

  裴琢今晨起得实在太早,到书孰时,甚至是头一个来的学生。

  但比她来得早的,也还有一个人。

  那人穿着青白的衣裙,青丝低挽,只在发间插一根木钗,此时背对着她,正在洒扫庭院。

  听到动静,回身看过来。

  见到是她,沉静的面上闪过一丝讶然。

  将洒扫的箒彗顺手搁在一旁,微微俯身,笑吟吟地看向她:“早。”

  裴琢见她笑意温和,也不由得弯了弯眼睛,乖巧回一声“夫子早”。

  昨日一面匆忙,如今离得近了,她才发觉眼前女子的左侧裙摆上,用青线绣了一丛葱郁的绿竹。

  她认得这种绿竹,从前在宫中时,爹爹的乾清宫庭内便植有一片竹林,风一吹,窸窣作响,很是好听。

  如今即便搬到宁州来,她和爹爹屋子的窗下,也都各自植着一笼葱郁的绿竹。

  再次看到熟悉的事物,心下不由越发生出好感。

  阮笺云闻言,略有些惊讶:“你怎知我是这里的夫子?”

  自己昨日可什么都没来得及与她说。

  裴琢歪了歪头,道:“吴莺莺同我说过,书孰里有三位夫子。”

  她又指了指阮笺云的衣裙:“而且你衣裙的颜色,同昨日那两位夫子很是相像。”

  虽然大梁多是男子在外抛头露面,譬如从前在宫中教授她知识的先生,也大都是考取过功名的大儒,或是朝中素有威望的老臣。

  但既然昨日的柳夫子也是女子,说明这书孰里是可以有女夫子的存在的。

  如此一来,便不难得出她是第三位夫子的信息了。

  阮笺云听她条理清楚,口齿清晰地分析完,面上笑意越发扩大。

  她由衷道:“你真聪明。”

  说完这句,便直起身,变戏法似地从背后掏出一个包裹着的东西,递到她面前。

  “聪慧的小女郎,这是给你的奖励。”

  裴琢目光便不由自主被吸引了去。

  那是一个墨蓝色的包裹,横四竖六,呈窄长矩形,四四方方,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只是凑近了,能稍微嗅到一丝樟木和烟墨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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