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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是朵夹竹桃_鱼不妄【完结】(171)

  她半撑起身子,满头青丝并未束起,顺着削瘦的肩颈自然流泻下来,面容苍白如雪,非但不损其半分美丽,反倒添一股病气静悒之感。

  眼下看着自己时,眼睛竟然渐渐红了起来,泪盈于睫,将坠未坠。

  明明是熟悉的人,熟悉的面容,此时两两相对,却让她心底莫名生出一股悸动。

  无来由的委屈浮上心头,遂撇开眼去,不再与阮笺云对视。

  “阿玉。”

  见到女儿别开眼,不愿看到自己的样子,阮笺云只觉心如刀割。

  颤抖着嘴唇,又叫了她一声。

  可这一声之后,自己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要同她坦白吗?

  但嬴玉从前分明说过,她有母亲。

  她不知裴则毓可曾册立新后,又是否将嬴玉交给哪一位妃子抚养,贸然将真相讲与她听,会不会打扰她已然适应的生活……

  她该不该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出现在女儿的人生里。

  就在挣扎踌躇之际,忽听面前的小人开口道。

  “你是谁?”

  童声不复往日清脆,稚嫩中带了藏不住的哽意。

  阮笺云错愕抬眼,却见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裴琢的面颊淌下,掉在榻沿,将被褥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那双寒星般的双瞳盯着她时,固执又坚持,颇有

  一股破釜沉舟之意。

  一颗又一颗眼泪如有千钧之重,狠狠砸在阮笺云心尖,将胸腔里那颗心震得停止跳动。

  几乎是本能的,她一把将裴琢搂进怀里,面颊紧紧贴着女儿的头,手臂止不住地收紧。

  “我是……我是……”

  声音颤得不成样子,却迟迟无法吐出那两个字。

  自出生以来,她在女儿的生命里,就一直是缺席的角色。

  既如此,又有何脸面与她相认呢?

  然而怀中温热的小身体,却无端叫她生出许多贪恋。

  终究还是自私战胜了理性。

  “我是……母亲。”

  “你骗人!”

  稚嫩的哭腔越发凶狠,小姑娘奋力挣扎着,似要挣脱出她的怀抱。

  “我的母亲早就不在人世了!”

  怀中小人的眼泪流那么多,那么急,几乎要将她半边衣衫都濡湿了去。

  阮笺云张了张口,却无法为她的话应答一句。

  最终只能哑着嗓子,一声又一声地重复着“对不起”。

  无论她与裴则毓之间发生了什么,可裴琢到底是无辜的。

  自己当初狠心抛下她逃走,回到宁州这五年来,不是没有过午夜惊醒,满身冷汗的情况。

  她居然把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宫里。

  她的父亲,是那么一个无情且残忍的人,她怎么能保证他会好好待他们的女儿?

  于是不顾裴琢的挣扎,紧紧将她搂住,仿佛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如同咒语般,在听到她一句又一句的“对不起”时,裴琢渐渐停止了挣扎。

  她蜷缩在女人温暖柔软的怀抱里,嚎啕大哭,心底委屈得不知所措,只能用双臂紧紧环住阮笺云的脖颈,如同溺水之人抱紧浮木。

  “为什么,”稚嫩的嗓音因抽噎而上气不接下气,“为什么要离开我?”

  阮笺云听着她哽咽的哭腔,心疼得几乎滴血。

  但这件事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讲清的,于是只是沉默地抚着她的后背,静静任由她发泄。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泣声才逐渐止住。

  裴琢哭累了,将小脑袋搭在她肩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哭嗝。

  她自记事以来,还从未哭得这么凶、这么急过。

  似是怕身前的人再消失不见一般,小手用力揪着她的衣襟,不肯松开。

  感受到女儿的依赖,阮笺云心中酸软得无以复加。

  一只手将她抱住,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帮她把胸腔里的气理顺。

  许是因为那份拍抚当真起了作用,裴琢渐渐不再打嗝了。

  微微用力挣开阮笺云的怀抱,跑出门去,过不多时又回来了。

  只是再回来后,身上已然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裳。

  她蹬掉鞋覆,爬上床榻,赖在阮笺云怀里不肯再动弹。

  阮笺云伸出手,将她因为眼泪黏在脸上的乱发仔细理到耳后,温柔问道:“怎么了?”

  裴琢将脸埋在她臂弯中,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

  “穿着外面的衣裳不能上床,我想上床抱着你。”

  阮笺云动作一顿。

  “这是谁教你的?”

  这并非京城或宁州的旧俗,只是她自小略有些洁症,故而才一直如此做的。

  裴琢闻言,疑惑地抬头看着她,理所当然道:“爹爹啊。”

  她提醒阮笺云:“这还是当初你教给他的呢。”

  阮笺云怔忡垂眼看向她,指尖搭在裴琢耳后,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这个习惯,当初的确是她传染给裴则毓的。

  在他们之间还未发觉那些谎言与背叛时,裴则毓下值回府后,头一件事便是要来卧房寻她。

  两人在矮榻上胡闹了一阵,裴则毓抱着她,正欲倒在床上时,却被阮笺云拦住了。

  她推推裴则毓,示意他去将外袍换掉。

  “外面的衣裳沾了尘土,不要弄到床上。”

  裴则毓下腹正燥热难耐,被她紧急叫停,不满地在她唇上轻咬一口,最终还是乖乖依她所言去屏风后换衣裳了。

  他从此便记住了阮笺云的这个习惯,每次回府后,都先讲外面的衣衫褪掉,换成家居的衣裳。

  如今,这个习惯,也被他教给了他们的女儿。

  阮笺云陷入往事回忆,一时有些恍惚。

  还是裴琢扯了扯她的衣角,才回过神来。

  怀里的小人抬起一张粉雕玉琢的面,看着她认真道:“我不叫嬴玉。”

  “我叫裴琢。”

  “裴琢,”阮笺云轻声重复了一遍,问她,“是哪个字?”

  裴琢本欲下床去找来纸笔写与她看,但实在眷恋阮笺云温软的怀抱,于是只拉了她的手,让人摊开掌心,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下着。

  一面写,一面说着:“是‘玉不琢,不成器’的那个‘琢’。”

  小姑娘的指头软软的,戳着自己的掌心时,仿佛幼猫扒拉的爪尖。

  阮笺云垂眼看着她专注的侧颜,另一只手轻抚着她后脑的鬓发。

  裴则毓将她养得很好。

  聪慧,明礼,又不失孩童的天真质朴。

  让人喜爱,让人心软。

  裴琢写完,又重新趴回她的怀里,两根短短的手臂圈住阮笺云的腰,不肯撒手。

  她用头蹭蹭阮笺云:“我想在你房里用晚膳。”

  这不是她的房间,是裴则毓的。

  阮笺云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有出言纠正她,只是应了一声好。

  裴琢得寸进尺:“你要陪我一起。”

  阮笺云无有不依。

  裴琢得了应允,当即绽开笑颜,仰头在她颊上亲了一记。

  随即便退出阮笺云的怀抱,趿着鞋覆,去同外面侍着的下人言明自己今晚与她一道用膳。

  下人得了命令,却并未立刻答应,而是面带犹豫地望向立在庭中的裴则毓。

  裴则毓看了一眼女儿欢喜的神情,心底大石终于徐徐落下。

  淡淡应了一声,又吩咐那下人道:“晚膳多做些荤腥。”

  她这两日几乎滴米未进,若非他口对口强硬灌下去,只怕水也进不了几口。

  那副模样,竟似要以绝食来与他对抗。

  他恼恨得紧,这才寄希望于裴琢,将她放了进去。

  万幸,她心里到底还是在意这个孩子的。

  一桩心事得解,郁结已久的心情也不由松快几分。

  于是不轻不重按住裴琢的小脑袋,俯视着她,不紧不慢道:“不请爹爹进去一起用膳吗?”

  裴琢闻言,疑惑地仰起脸,一脸天真无邪地问道:“爹爹不想让人吃饭吗?”

  不必想也知道,里面那个人到底是因为谁才食不下咽的。

  裴则毓被她戳中伤口,显见地一噎。

  头一次为女儿的早慧烦心,拽了拽她的辫子,没好气道:“人小鬼大,你自己去吧。”

  和她娘一样,是个小没良心的。

  裴琢朝他敷衍地笑了笑,随即头也不回地跑回了房中,还顺带将门一并掩上了。

  裴则毓立在原地,噙着笑看裴琢回到房中,才转头透过窗棂望向房中。

  清瘦的身影坐在重重床帏后,似是感应到他的目光,毫不犹豫便背过身去。

  见到此景,原本勾起的唇角也逐渐落了下来。

  裴则毓垂下眼,敛去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转过身,朝着另一间客居的厢房走去。

  也罢,她既不愿看到自己,他走便是了。

  好不容易愿意用些东西,别扰得人看见自己,连带着食欲也不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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