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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是朵夹竹桃_鱼不妄【完结】(199)

  她也不知是何缘由,只觉呼吸都有些困难,仿佛沉溺水中,清醒地溺毙着。

  一只温暖的大手忽拍了一下她的额心,霎时将阮笺云从方才冰冷的幻觉里唤回。

  洛云鹤朝她露出一个笑容,道:“你也不是一个人,有人在外面等你呢。”

  他轻轻扳过阮笺云的肩膀,在她背上推了一把。

  “冷的话,便跑起来吧。”

  “朝着这个方向,一直往前跑,就能出去了。”

  阮笺云不明,只是天然有些不安,转头依赖地看着他:“那阿公你呢?我出去之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洛云鹤拍了拍他的头,嗓音里含了笑意:“你长大了,就没那么需要阿公了。”

  “不必着急,百年之后,你我祖孙自是还能重逢。”

  听到能再次见到阿公,阮笺云便放下心来,转过头,朝着洛云鹤所说的方向奋力跑去。

  她奋力地跑着,感觉自己越跑越快,骨骼越跑越挺拔纤长,越跑越有力量。

  依靠着自己的信念,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前方有一丝曙光出现。

  阮笺云深吸了口气,如同鱼儿入水那般纵身一跃,猛地扎进那道曙光中。

  ……

  “醒了醒了!将军,姑娘醒了!”

  耳畔是嘈杂的人声,听起来似乎极为兴奋,正高声叫喊着什么。

  阮笺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前的一切都蒙了一层水汽,有些模糊。

  下一瞬,只听“呼”的一声,帐帘被人一把掀开,有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你醒了?身子怎么样,可感觉有何处不爽利?”

  阮笺云怔怔看着来人,张了张口,声音沙哑:“阿信……”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发出了与梦境里外祖一样的疑问,举目望向四周,忽又惊醒,“我没死?”

  眼前明显是一副营帐里的陈设打扮,怎么想,阴曹地府也不该是长成这个样子。

  自己分明落水了,是谁把自己救上来的?

  回想起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阮笺云猛然间想起了什么,哑声问道。

  “他呢?”

  瞧见她因苍白而变得紧张的神色,陆信恼恨地“哼”了一声:“你还有心思问他?”

  许是怕阮笺云担心,又硬邦邦道一句:“死不了,你且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阮笺云心满心惦记裴则毓的伤势,心揪成一团:“当真吗?那把匕首……”

  “我说死不了就是死不了,有这闲心,先多管管你自己吧,”陆信不耐烦地打断她,皱眉看着阮笺云,“你们怎么会在一处?”

  “我的人在其他地界接到了公主,他居然没让你与公主一同撤离吗?”

  难不成是想拖着阮笺云,死也要做一对亡命鸳鸯?

  想到这个可能性,陆信握紧拳头,关节咯咯作响。

  阮笺云听到裴琢被平安接到,整个人霎时泄下力来,顿时安心无比。

  她不知陆信为何忽然开始疏松关节,但怕他误会,于是出声解释道:“他……是劈

  了我一记手刀,命人将我与玉儿一道带走的。”

  “只是中途我醒了,放心不下,所以折返回去了。”

  陆信的脸色原本在听到前一句话时稍有霁色,然而听到后面一句,又骤然铁青起来。

  这回他不掰拳头了,开始磨牙了。

  “他便好到如此地步,能叫你奋不顾身去救?”冷声质问阮笺云,“你知不知道,你险些就没命了!”

  阮笺云张了张口:“我……”

  然而陆信却是不欲再听,转身“哗”的一声掀起帐帘,大步走出了军帐,留下一众侍奉的人彼此相看。

  帐子里寂静了片刻,一个瞧着年级颇大的婆婆才安抚她道:“姑娘莫伤心,我家将军是关心则乱。”

  “是呀姑娘,你都不知道,当时情况有多危急。”一个小姑娘插嘴进来,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当时那泉水那么深,那么黑,谁也不敢下去。”

  “是将军一个猛子扎进去,亲自把您捞出来的呢。”

  原来是阿信救的自己。

  阮笺云垂下眼,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陆信在为何生气。

  他气的,是她不顾惜自己的命。

  可那种十万火急的时刻,自然能保下一个是一个。

  若她是为了保全自己,那又何苦回去,同裴则毓这么折腾一趟呢。

  这些她无法奢求陆信真正理解,只能低声谢过她们的宽慰。

  饮过热姜汤和蔬米粥,身上又披了件柔软的毡毯,温暖很快便重新席卷了她。

  身处如此舒适的环境中,身体明明疲惫至极,阮笺云心底却记挂着裴则毓的伤势,难以入睡。

  于是出声问道:“请问……与我一道被捞上来的那个男人,他眼下在哪?”

  一众侍女闻言,面面相觑。

  方才那个插嘴的小女孩忍不住劝道:“您现在需要休息……”

  “我知道,多谢你,”阮笺云温柔地朝她笑笑,“但我与他是夫妻,他受了伤,我不亲眼看过,总归难以安心。”

  那女孩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方才宽慰她的婆婆拍了拍肩膀。

  她站起身来,道:“您跟我来吧。”

  阮笺云裹着毡毯,感激地冲她点了点头。

  出帐子前,她身上又被披了一件厚厚的斗篷,是以出来之后,丁点寒冷也不曾察觉到。

  鼻腔涌入难闻的气息,环顾四周,才发现他们原来还是在这座山上。

  山火已经被雨浇灭了,只是已经被焚烧过的地方,还是留下了乌黑粉末的痕迹。

  山地不比平原,夏季夜晚也是寒凉的,是以顶顶营帐旁都燃了篝火,既可以用来照明驱逐猛兽,也可以供士兵们烤肉取暖。

  阮笺云跟着那婆婆走走停停,终于在一顶军帐前停下。

  那婆婆为她掀开帐帘,便退下了。

  阮笺云独自走进帐,一眼便望见了榻上躺着的人。

  那人泼墨般的长发铺在脑后,双眼紧闭,面色是雪一样的苍白,唇瓣毫无血色。

  了无生气的样子,若非陆信已经再三让她安心,阮笺云几乎要以为眼下躺在榻上的,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听见身后传来的动静,阮笺云连忙抬手将眼角的晶莹拭去,装作并无异样地回头。

  来人是个老头,瞧见她,先是一怔,随即便反应过来:“姑娘,您怎么过来了?”

  他是陆信麾下的军医,一路随行军队,奔波至此。

  昨日刚安顿下来,还来不及喝口水歇一歇,帐帘便被人撞开了。

  两个士兵一边高喊着快救人,一边抬进来一个浑身是血、几乎看不清面容的男人。

  他被惊了一跳,立刻施针为男人封住穴位,以便止血。

  等那人的血被止住了,才发觉他满身的血,原来来自前后的两处伤口。

  一支断箭,一把匕首。

  回想起昨日惊险的场景,军医长舒一口气:“幸好捅他的人力气不足,那匕首离心脏,只有堪堪毫厘的距离。”

  “若是再往前一寸,只怕神仙也难救回来了。”

  “幸好老夫行医多年,有些本事,才从阎王手里把人抢了回来。”略带骄傲地吹嘘完自己的技艺,那军医又责怪地看她一眼,“倒是姑娘落水受寒,此时不好好养着,又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阮笺云听他复述昨日见到裴则毓的场景,鼻尖一酸,险些在人前掉下泪来。

  勉强抑制住喉头的哽咽,她低声道:“他是我的……夫君,我来看看他。”

  “原来如此,”军医恍然,贴心地退出军帐,将空间留给他二人,“老夫便是过来看看人醒了没有,若是有事,再唤我便是。”

  阮笺云谢过他。

  待帐帘一放下,帐内便重归寂静。

  阮笺云缓缓走近床榻,垂眼望着毫无知觉、仍闭目昏迷的人,颤抖着手指,将他的外衣掀开。

  那片胸膛如今已经被厚厚的洁白纱布包裹好,并不似她记忆里那般,被似乎怎样也流不净的鲜血染红。

  她有些恍惚,似乎下一秒,这人便会睁开眼睛,含笑着看向自己。

  “原来卿卿是这等乘人之危之人,不正经。”

  然而目光落在他面上时,那双蝶翼般的睫羽却还是乖巧地垂着,遮住了潋滟的桃花眼。

  看着看着,阮笺云竟然生出一种,这人睡得正香的错觉。

  她想了一瞬,便脱掉鞋覆,在他身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身子蜷了起来。

  头抵着裴则毓的肩膀,感受到身旁这具身体隐隐温热的触觉,疲倦地阖上了眼。

  ……

  “在他身边睡着了?”陆信面无表情地垂眼看着地图,淡道,“知道了。”

  “给她身上再盖一层被褥。”

  副将表面应是,内心却在偷偷猜测自家将军和那位姑娘、还有那个男人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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