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过去，但，不会被忘记。
第72章 答案清楚，才能谢幕（正文完）
三个月后，初冬，临杭。
梧桐叶落尽的老洋房街区，新开了一家没有招牌的私房菜馆。地方不大，试营业的第一天，只邀请了朋友们光顾。
姜岸和文未末姗姗来迟。一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扫了一眼包厢里那副群魔乱舞的景象时，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他们来试过几次菜，但人还是第一次这么齐。
“三悦！”
穿着米白色毛衣的女孩，正端着一盘刚出炉的甜点从后厨走出来。闻声抬头，脸上随即绽放出惊喜的笑容，快步走过来，给了姜岸一个大大的拥抱。
“姜岸！你可算来了！”
“不错嘛，”姜岸笑着，捏了捏她的胳膊，“看起来，健康多了。”
“你直接说我胖了好了！”三悦佯怒地撒娇。
文未末替两人拉开椅子，笑着问：“特意请假过来的？”
“嗯，”三悦点点头，“现在工作不忙，调休方便。打了个高铁就来了，怎么也得来尝尝姣姣姐的手艺啊。”
话音未落，杜月姣就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汤，从后厨走了出来：“还不进去，躲在这里说悄悄话？三悦，你再不进来，菜都要被那帮饿死鬼抢光了！”
姜岸打趣道：“她在诉说对你的倾慕之情呢。”
“这还用说？”杜月姣得意一笑，冲三悦眨了眨眼，“别忙了，快进去坐下。”
她推开包厢的门，里面俨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宋合欢正拉着项妮可，两个本该是死对头的女人，此刻却同仇敌忾地大骂男人。姜岸皱着眉试图分辨一下两人究竟在骂谁，发现都是没有听过的名字，只好无奈地摇摇头。
另一边，面色绯红的荔枝正拽着阿仔往门外走，后面还跟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郑照和阮满，在那儿瞎起哄。
“这是怎么了？”姜岸诧异地问，“上头了？”
荔枝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众人，很认真地回答：“酒精浓度上倒还不至于。情感上，有点。”
“别走别走！把话说清楚再走！”宋合欢也站起来加入混乱的局面。
荔枝看着被众人围观已经快要同手同脚的阿仔，回头张扬一笑，将两人紧紧牵着的那只手，高高地举了起来。
“还用解释什么吗？”
“嗷——！！！”
起哄声几乎快要把餐厅的房顶都给掀了。荔枝后知后觉地脸热了起来，赶紧推开挡路的姜岸，拉着阿仔就往外走去。
姜岸和文未末刚坐下没吃几口，就被郑照端着酒杯缠上了。杜月姣作为全场唯一清醒的主厨，恨不得把这个祸乱饭桌的酒鬼的头给拧下来。但他却死皮赖脸地抱着酒瓶，说自己刚刚又失恋了，急需酒精的救赎。
全世界最善良的杜月姣，只好恨恨停手。
三悦小声地问阮满：“郑照哥……他什么时候谈的对象啊？”
阮满面不改色地往嘴里塞了一块排骨：“你听他装吧。他那是薛定谔的恋爱，逢喝酒必失恋，就是单纯爱喝。”
终于，等大家闹够了，阿仔和荔枝也老老实实回来了，包厢里终于回归试菜的初心。众人正襟危坐，试图冷静下来，用最专业的味蕾，为主厨杜月姣女士提供一些建设性的宝贵意见。
姣姣大王却冷静地做出了一个拒绝的手势：“不接受任何指导工作。”
她抱着手臂，下巴微抬，气场全开：“以后还有无数个客人和挑剔的美食博主，要对我指点江山。你们这群免费蹭吃的，只需要夸好吃、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没资格点评。”
“好吃啊！！！”荔枝第一个声嘶力竭地响应。
“太好吃了！好吃到我灵魂出窍了！”宋合欢紧随其后，戏精附体。
“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郑照捂着心口，紧闭双眼，“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百万粉美食UP主姣姣大王亲手做的菜吗？！我此生无憾了！”
杜月姣抱着手臂靠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群戏精朋友们，不觉间，眼底漾开了一层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笑意。
*
吃到后面，酒意微醺，大家三三两两地出门透气。
项妮可和姜岸对了个眼神，没说什么，一前一后，默契地走上二楼小小的露台。
晚风带着初冬的寒意，吹在脸上，让人清醒了不少。
项妮可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那天疼不疼？”
姜岸诧异地扬起眉毛，看向她。
项妮可解释道：“庆功宴那天，你摔杯子。”
姜岸笑了。没想到时过境迁，项妮可还记得这个。
她别过头，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递了一根给项妮可。
“我这段时间都快戒了。”她点燃烟，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你非得来招我。”
项妮可接过烟夹在指间，笑着问：“为什么戒？因为文未末？”
“想拥抱一下所谓的健康生活。”
“真好。”项妮可的语气里，有几分真切的唏嘘。
她顿了顿，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轻声说：“说起来，我好像还没有正式地谢过你。我很久没有见过霍宇光了，他还在印记，但已经和岸可没关系了。”
“谢你那天，在那么多选择里，最后还是选择来找我。”
“谢你把岸可让给我。”
“谢谢你……还愿意相信我。”
姜岸笑了笑，说：“没什么好谢的。岸可本来就应该是你的。我擅长的，只是把一个东西，从0做到1，只有你能把它从1到100。”
“我们都只是希望它能变得更好而已。”
“至于相信……”姜岸转过头，看着她，“项妮可，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记不清了。
那是一个对成年人来说有些夸张的数字。比她们自以为踏入社会的时间，还要更长。
一个是天生的开创者，热衷于在废墟之上建立秩序，却又会在秩序建成后，感到厌倦。
另一个呢，永远享受着开疆拓土，在自己的秩序之下杀伐决断。
她们是彼此最完美的镜像，也是注定要走向不同方向的殊途。
“所以，”姜岸掐灭了烟，看着她，笑容里是不带任何遗憾的释然，“祝你带岸可去更高的地方，我与有荣焉。”
“我会的。”项妮可也笑了，“你也是，做让自己开心的事吧。焦点很适合你。”
刚一下楼，醉醺醺的郑照又摇摇晃晃地凑了过来。
“点点，”他神秘兮兮地问，“我这儿……有个新单子，你接不接？”
姜岸挑了挑眉：“说来听听。”
“一个农村博主，”郑照说，“以绝对接地气出圈的。结果，被人扒出来，她那些破破烂烂的农村布景全都是专业团队搭的。现在都在骂她是骗子。”
姜岸一听就觉得有鬼，警惕地问道：“什么路子来的？”
郑照的脸略略一红，支支吾吾地说：“呃……给她搭景的那个专业团队，我介绍的……”
文未末在一旁面露同情，幽幽地补了一刀：“又吃回扣了。”
在场所有人都爆发出一阵大笑。
郑照自暴自弃道：“怎么了啊！我吃个回扣还不正常吗？！”
项妮可也跟着打趣：“对不起了小郑，这么多年，岸可还是没把你养好。”
姜岸笑了半天，才终于开口。
“接啊！”
“这种利己还不损人的活儿，当然接了！”
*
饭后，项妮可大手一挥，宣布KTV二场正式开始。
包厢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和摇晃的骰子，显然是今晚的第二个高潮。当那群醉意上头的朋友们，开始为了抢一首《死了都要爱》而大打出手时，文未末凑到姜岸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问：
“想逃吗？”
姜岸看着他眼中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他没再多言，牵起她的手，两人悄无声息地溜出包厢。
穿过几条安静的小路，城市的喧嚣被彻底隔绝在身后。
转过街角，踏入金黄的世界。
一整条街都被厚厚的金黄银杏叶铺满了。昏黄的路灯穿过光秃秃的枝桠，落叶像一条流淌的河。
他们手牵着手漫步在金黄的河上，脚下发出“卡嚓、卡嚓”的清脆声响。
“明天，老厂区就要正式拆迁了。”
姜岸仰起头，看着在夜空中交错的树枝，轻声说：“好快啊。秋天，都快过去了。”
“嗯。”文未末停下脚步，转过身，在满地金黄中，认真地看着她，“感觉我们好像刚刚才经过了那个最黑的夜晚。”
“你知道吗，”姜岸看着他，声音很轻，像是在分享一个秘密，“最近这种接单子、过日子的感觉很奇妙。一个工作结束，下一个工作开始。团队固定，爱情稳定。我好像生活在幸福的情景喜剧里，无论这一集发生了什么倒霉的故事，下一集开始，大家又都有力气继续好好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