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蟹座在上个月……”
“狮子……”
宋合欢茫然道：“什么意思？十二星座大一统了？”
阮满手指一点，把画面切成九宫格，耐心解释：“他们在秒赞上一共有四个星座号，全是这套风格。很神奇，每条视频都能维持几十个点赞，评论区……全是中老年人在送玫瑰花。”
姜岸觉得挺有意思：“这个模式完全可复制，除了星座，还有别的吗？”
阮满点头，把屏幕一滑，新的板块展开：“有。生肖、血型、地域、生辰八字，什么都有。”
随着她翻页，一条条视频弹出来：
“属兔的人注意了！你这一生，所有的困难都源于一个软肋——你太善良了！但没关系，要相信吸引力法则，坚持本心，风雨过后，就是阳光！”
“你的生活辛苦吗？A型血的人啊，心太软、想太多，总替别人考虑，忘了自己。我亲爱的朋友啊，什么时候才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姜岸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若有所思。
阮满退回目录，切到另外一个分组：“文未末真的很懂拿捏人群情绪。你们看，他布局得可清楚了：有安慰中年姐姐、劝她们多爱自己的‘人夫感’男；有给中年危机男人喂成功学鸡汤的西装老哥……”
姜岸点点头：“小冉读书也一样，针对的是中年危机男人，推的书都是快速致富的成功学。”
宋合欢也跟着满意地点点头，总结道：“真会给情绪价值，他肯定很会谈恋爱。”
姜岸忍无可忍去戳她脑袋：“除了谈恋爱，你能不能想点别的？”
阿仔思索片刻后追问道：“可是……为什么不插商务？虽然只有小冉读书的数据特别好，但其他账号的点赞评论也都很稳定。这数据在秒赞，接商务绰绰有余。”
姜岸慢慢坐直，眉头微皱：“甚至在小冉读书形成粉丝群体后，他依然没有让小冉接商务，就连家具厂展厅，都是我们自己摸出来的。一个家具厂养主播，不接商务不带货，图什么？”
阮满困惑极了：“难道……真的就只靠解约费赚钱？”
姜岸下意识摇摇头：“是有很多这样的人，但文未末不像，我们得联系他问清楚。”
“诶，他正在直播诶！”
姜岸毫不犹豫地点进他的直播间。
傍晚六点并不是大主播的营业时间，可这个小直播间的访客数竟硬生生冲到三千多。
而男主播本人完全没有小主播在线迎新的直播礼仪，并不理会直播间新进的这几位观众，正埋头吃国潮外卖。
四人的视线不受控地被他身后的白板吸引——一块白板上潦草地列着四个标题：上岸失败只好下海擦边、体制内人夫感男友、叛逆落魄厂二代、海王收心情感博主。
弹幕上一直飘着数字，一片“1”中，偶尔混进几个“2”和“3”。
文未末终于吞下那口面，抬头慢悠悠扫了眼屏幕：“别送礼物啊，各位帮我投票就行，房管在记票。”
四人大眼瞪小眼，宋合欢皱着眉问：“……这是在投什么？”
姜岸饶有兴味地一指白板：“选人设呢。”
连续几天的疯癫式营业后，文未末凭一套半真半假的疯话小出圈，涨到四位数粉丝。他显然是打定主意要认真当网红，索性把每条可能的赛道都踩一遍，每天换上不同的人设在直播间热演，挑粉丝最买账的那条继续做下去。
到这天，已经进行到人设101的终极选拔阶段。直播间标题上赫然写着“你好，网友爹，求你进来帮我选个人设”。
姜岸笑了笑，怪不得常冉笃定他会火。手里的主播，文未末用一套文案就草草打发。对自己的号，他倒像试验田一样精耕细作。
文未末大概从没期待过低价签来的主播可以红，也没期待她们创下什么带货奇迹。反正这资本家签人也花不了多少钱，甚至还能靠解约费大捞一笔。种种操作，不过是为了进行浩浩荡荡的自媒体生态调查。
看似让粉丝选人设，但这份迎合、讨好、抽离于互联网规则的自我解构，就是他的人设。他用看似最真诚的方式，肆无忌惮地做着最不真诚的事。
文未末还在继续：“这几个人设是上次八进四投票杀出来的，听大家的呗。新进直播间的朋友点点关注啊，顺便帮我投个票。小博主马上启航，现在参与打造就是原始股东。”
姜岸犹豫了一下，嘴上说着“好茶啊这男的”，手里快速扣了个“1”。
三人齐刷刷回头，用复杂异样的眼神看着她。
阿仔难以置信地质问：“……你吃这套？”
姜岸泰然自若：“他有肌肉啊！有肌肉就擦呗，我是站在客观公正专业性视角上考虑的。”
“焦点流量密码……”
文未末显然注意到了弹幕中那个不合群的ID，凑近念出姜岸的ID。姜岸凝神，好奇他要做什么。
“踢了啊踢了。最烦流量密码什么的了。做网红要是有套路，还要网友干什么？真诚一点行不行！”
说完，他手指轻点。下一秒，姜岸被踢出了直播间。
姜岸沉默地看着手机屏幕里的“您被主播拉黑”，眼前正有小乌鸦衔着一串省略号飘过。宋合欢和阮满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姜岸的脸色。
阿仔没眼力见，悠哉悠哉地又用自己的手机摸进文未末的直播间，听见那边还在口无遮拦：“兄弟姐妹们上网不要被骗啊，这种一看就是八块八卖视频脚本的……”
“薄荷去带货了？……嗯，我祝他成功吧。项妮可，我不看。一个vlog十个植入，太爱演，感觉她的剧本会细致到眨眼频率。”
“我不反对演啊，我也爱演。但明明在演，还装真实，那不把人当傻子吗？我不支持，伪人是对自己的魅力多不自信啊。伪人都该滚出自媒体。”
阿仔嘴角抽了抽，隐约意识到气氛不对，后知后觉地要调低音量，姜岸已经面无表情地伸手。
卡哒一声，阿仔的手机被她干脆利落地锁屏，随手丢到桌上。她淡淡地给文未末下判决：“我要整他。”
宋合欢家的气温瞬间降了几度。
阮满讪笑：“整，是怎么个整法？”
第09章 惊！神秘女子竟……
姜岸玩游戏和别人不太一样。她爱钻研机制，即使钻漏洞也要拿满奖励。游戏体验对她来说并不重要，赢最重要。
所以，她的话一说出口，空气瞬间一滞。三人皆是一惊，原因无他——姜岸的这个决定情绪含量太高，大家相当不习惯。
更让人猝不及防的是，她没有犹豫立刻就拨通了小冉读书的电话，把刚刚那番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还特意强调：她要站在小冉这一边，共同抵制行业毒瘤资本家。
电话那头的常冉听完，也大脑宕机了。
姜岸示意阮满调出常冉在秒赞的粉丝数据，扫了一眼，然后语速飞快道：“你在秒赞是415万粉丝，刚来速点，数据缩水是必然的。在40万之前，我的佣金比例是粉丝数的10%。”
常冉反应很快：“这4万当定金，后续呢？”
姜岸语气不变，平静地抛出重磅炸弹：“……在40万粉丝之后，我的佣金比例要涨到粉丝数的50%，没有上限。”
电话那头陷入长久的沉默。阿仔和阮满也有些意外姜岸的狮子大开口，纷纷抬头看她。但她倒是气定神闲，像是笃定常冉不会拒绝。
常冉显然还有顾虑：“你是有计划吗？”
姜岸相当从容：“你做吹哨人，站出来吐槽文未末量产博主。”
语惊四座。
不带着常冉拔腿往前跑就算了，掉头回去勇斗恶老板，这是什么剧本？
阿仔捂住眼，伸手想去挂掉电话，阻止姜岸继续口出狂言，但显然是徒劳。姜岸一把拍下他的手。
好一会儿，常冉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老板得罪你了？”
姜岸这才意识到，大家都没有明白她的用意。她耐心解释：“不是让你言辞激烈地揭露行业内幕，只是吐槽一下自己做自媒体的荒诞经历。你之前只在秒赞活跃，现在来到速点以后坦露心迹，和网友聊聊真心话，会让大家觉得你敞开了心扉，把速点粉丝当自己人。你需要和之前的人设做一个切割。”
常冉在电话那头频频点头，但还是有些犹豫：“这会不会伤到他的人设？”
“当然。”姜岸泰然自若，语气里有些隐秘的幸灾乐祸，“打击报复一下怎么了？他不是抽像圣体、擅长发疯吗？这波流量对他来说是机会，看他自己能不能接住吧。”
常冉沉默不语。
姜岸微微眯眼，腹诽道，常冉这下倒是有情有义上了。骂黑心资本家的时候言之凿凿，注销账号时也没想着违约。到了真要开撕的时候，她倒是犹豫起来了。
但姜岸原也没想逼常冉做选择。她刚要打圆场把这事轻轻揭过，常冉忽然开口了：“录口播没什么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