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岸嗤笑,冲满腹狐疑的阮满扬了扬下巴。
阮满还没反应过来,疑惑地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常冉语气骤然兴奋,像是已经看见了泼天流量滚滚而来:“我们去畅悠开个直播吧!”
她毫不迟疑地给出最终答复:“岸姐,50%我同意了,拟合同吧!”
*
为了写直播脚本,常冉带着一车人杀回畅悠家品踩点。除了姜岸和阮满,自封为直播技术指导的宋合欢也坚持跟来。常冉大咧咧地和保安打招呼,三言两语就骗得厂门大开。
副驾驶的姜岸正外放视频,阮满从后座探头一瞧,屏幕上竟然还是文未末在直播间里坐着。
看姜岸神情轻松不像在工作,阮满欲言又止,心里的担心又多了一分。
——姜岸不会是陷进去了吧。
一直等到常冉打开所有房间的玻璃门,招呼三人随意参观,姜岸都没离开文未末的直播间。她戴上耳机在直播间挂机,一边听文未末那边的白噪音,一边认真思考要怎么给他挖坑。
她盯着小冉的视频截图,在影棚里四处比对,大脑快速运转,琢磨什么样的直播走位才能最大化节目效果。
阮满守在门口望风,时不时回头查看,伸出指头向众人比个噤声的动作。
宋合欢一进棚就开始四处翻找,很快就找到个舒服的沙发,心满意足地窝了进去。困意很快袭来,她用最后一丝清醒招呼还在疑神疑鬼的阮满,大方地表示可以让她半张沙发一起躺下。
阮满不肯擅离职守,低声警告:“你们心真大。我们这个行为,往严重了说都算非法入侵。”
姜岸从房间里探出头,语气不紧不慢:“但小满,我们跟踪、监控、闯入,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了。现在谈法律,是不是有点亡羊补牢?”
阮满选择性失聪,像蘑菇一样在门口生了根。而宋合欢听说二楼有畅悠正在打折的沙发椅,乐滋滋地拽着常冉冲上楼挑货。
就是没人干正事。
姜岸叹口气,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方案并不复杂,最难的是控制变量。常冉其人看起来乖巧怕事,实则莽撞不知深浅。姜岸恨不得在地上贴好定位点,把每个可能的变量都牢牢掌控住。
她在展厅里来回踱步,推开每一扇门检查细节。可就在一楼的拐角处,她的余光扫到一段向下延伸的楼梯。
姜岸放慢脚步,走了过去。
楼梯深窄,光线昏暗,尽头是一扇不起眼的门,门把手是沉重的金属材质,外缘还裹着一层厚厚的密封胶条,看起来像隔音设计。
可一个储物间,有必要隔音吗?
头顶时不时传来宋合欢看到家具折扣时的大呼小叫,回头看,阮满已经靠在门上昏昏欲睡。没人留意姜岸的动向。
她没多犹豫,悄然迈步下行。
穿过漫长的楼梯,她站在门前,隐约听到里面传来模糊的响动。
姜岸停住脚步,缓缓摘下一边耳机,凑近门板仔细听了听。
没声了?
她皱起眉头,伸手去拽门把手。
就在门被拽出一条缝的瞬间,像约好了一样,耳机里和房间里同时响起一个慵懒的声音——
“吃得差不多了,大家开始点歌吧。我今天特意找了个录音棚,想听什么?我看看弹幕啊……”
……
姜岸愣住,呆呆地摘下另一边的耳机,手机自动切换成外放状态。门内门外,两道声音在姜岸的耳朵里轰然对撞。
这是录音棚。
这是文未末的直播间。
她的脑子“嗡”的一声,想也不想就去拽门。
但已经晚了。
录音棚的门啪嗒一声彻底打开,椅子轻轻转动,文未末的声音还带着点嫌弃:“什么背后有人,你们少吓我……”
他一边嘀咕,一边随手拽下降噪耳机,懒洋洋地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
四目相对。
空气凝固。
石化的姜岸已经忘记自己可以转身离开,只是下意识地抬手,迅速捂住自己的脸。
直播间里,弹幕已经开始疯狂滚动,清一色的“???”和“这谁啊什么情况?”。
房间里一片死寂。
姜岸在门口沉默地看着文未末,文未末在房间里沉默地看着姜岸。
两秒钟后,文未末像见鬼一样后退半步,连人带椅子一起仰倒在地:“你谁啊!!!”
姜岸眨了眨眼,不知要怎么回答。视线下移,那块写满人设的白板还孤零零地立着。
姜岸沉吟片刻,开口自我介绍:“你的网友,帮你选人设来了。”
她走进房间,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手用力抽过文未末手里的笔,径直在“上岸失败只好下海擦边”上画了个大圈。
“就这个吧,”她低声道,眼神不动声色地滑过他的脸,“你适合。”
文未末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姜岸已经潇洒地将笔一抛,从容转身。
她迈步上楼,步态端庄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确认文未末没追上来之后,她马上健步如飞,拎起在一楼躺平的三个女人,逃之夭夭。
车上,三人听完姜岸的遭遇,面面相觑,颤颤巍巍不知所措。
阮满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声音拔高一度:“就为了投那一票?你就闯进去了??”
宋合欢沉默片刻后,嘴角一挑:“不,我看她像是去现场点歌的。”
姜岸难以理解两人清奇的脑回路,无言地扶额,深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只能反复强调:“是意外,真的是意外!”
阮满捂住额头,懊恼不已。自己明明严防死守,却没想到bug就藏在展厅里。她就应该亦步亦趋地盯着姜岸!
常冉已经痴傻了,靠着车窗没完没了地喃喃自语:“我完了我完了我完了……”
直播踩点行动未半而终,四人垂头丧气地打道回府。
宋合欢坐在副驾驶上,还在翻文未末的直播切片,来回来去卡时间,都截不出一帧姜岸清晰的脸。她啧啧称奇:“你也是有卡段的当红小花了。”
一抬头,后视镜里,常冉还纠结地在对手指。宋合欢好心宽慰道:“你别纠结了,文未末要追责的话,早就可以告你了。相比之下,强行闯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宋合欢越说,常冉脸越黑。
也难怪。申请注销秒赞账号后,小冉读书的速点账号至今还是个空号,连最早拍的道歉视频都还没发出去。
互联网上每天都有几百个热搜词条争奇斗艳,流量更迭如潮水,稍不留神就会被淹没得无影无踪。若再拖下去,文未末根本无须出手,她自己就会彻底被遗忘。
这样下去,得不偿失。
姜岸察觉到她的焦躁,安抚道:“不要急。你先把视频发了,后续我再想想,随时联系。”
常冉应了一声,麻木地点开在草稿箱里待了许久的视频,点击发送。她疲到数据也懒得追,下车时,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她不会又注销账号跑路吧?”阮满忧心忡忡地嘀咕,迅速打开舆情监测软件,开始追踪“小冉读书”的讨论声量。
姜岸惋惜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宋合欢低头看着手机,忽然嗤笑一声。
姜岸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手机上——
文未末的直播间标题,已然改成了:
“惊!刚红就被人盯上?神秘女人闯入直播间意欲何为?!”
小白板上的人设投票已经被擦掉,取而代之的是四个大字:“嫌犯清单”。
画面里,文未末正掰着手指,一条条罗列自己得罪过的人,好一通大点兵:项妮可、亮亮在临杭、0576……
白板上的名字一个接一个,每个都是互联网上的熟面孔,最小的粉丝体量也有五十万。像薄荷、顾景深那种区区几万粉丝的小主播,根本不够资格被列入怀疑名单。
合着他混互联网短短几天,尽得罪人了。
直播间在线人数已逼近九千,热度简直达到他这几天直播间的最高峰。有从切片里赶来看热闹的,有替项妮可出头的,更多的是骂他有被迫害妄想症的。
但文未末不卑不亢,有条有理地分析着入侵者的动机。就对视那几秒,他在直播间反复播放了八百遍。
宋合欢指着弹幕大笑:“哈哈哈哈,有人说姜岸是下海党派去直播间操控选票的!”
阮满揶揄道:“不,岸姐是去要求他把焦点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的。”
姜岸看着白板上项妮可的名字,冷笑一声。两人听得脊背发凉,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她。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轻敲手机屏幕,随即按灭,语气冷静而果断:“开车,回去。”
宋合欢还在看热闹不嫌事大:“回去干嘛?揭秘神秘女人真实身份吗?”
话音未落,姜岸一脚踩下油门,没系安全带的两人瞬间被冲力拽得往后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