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没意见的话，我就联系他了。”姜岸环顾一圈，“他之前有提过想签我，谈成应该不难。”
阮满却欲言又止：“……岸姐，你还记得你那天喝醉的事吗？我说让你翻翻记录。”
姜岸闻言，表情倏然一顿，努力在混乱的记忆碎片中搜寻着相关的线索：“我翻了记录，没找到啊。”
宋合欢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更浓了几分，她慢悠悠道：“不如，你再去翻一下别的软件？”
阮满轻声提醒：“岸姐……速点，是可以打电话的。”
如、遭、雷、劈。
眼前瞬间闪过无数个模糊又混乱的片段，那些被酒精和疲惫尘封的记忆，此刻全都无比清晰地涌现出来了。
想起来了，她全想起来了。
*
那一夜，灵江边。
姜岸有条不紊地把醉醺醺的众人挨个塞进网约车，当最后一辆载着朋友的车彻底驶离视线时，那根从看到杜月姣就一直紧绷着的神经骤然松弛下来，醉意与疲惫，瞬间将她淹没。
她踉踉跄跄地摸出手机，凭着最后一丝清明，给宋合欢发了一条语音含糊不清、逻辑混乱的求助信息，便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江边的长椅上。
大脑一片混沌，身体却还残留着某些肌肉记忆。她习惯性地打开速点，想在熟悉又喧嚣的虚拟世界里，找到能让自己暂时停靠的锚点。
屏幕亮起，各种光怪陆离的直播封面和短视频推送瞬间涌来，私信列表也一如既往地闪烁着各种未读消息的红点。
“素人怎么做自媒体？”
“你是姣姣大王的老板吧？为什么要把她害成这样！”
“别对合欢动歪心思！”
她指尖发凉，滑动屏幕的速度越来越慢。正犹豫着要不要关掉速点时，直播推荐里跳出来一个熟悉又有些刺眼的名字——文未末。
鬼使神差地，她几乎是立刻就点了进去。
彼时，文未末直播间人气正旺，却一眼就看到了她这个高等级灯牌进场。他闷头笑了半天，才慢悠悠开口：“你不是不签我吗？跟我不合适，怎么还刷礼物呢，点点？”
弹幕瞬间开始问：“在和谁说话呢？签什么？”
文未末仿佛没有看到那些疑问，还定定地盯着屏幕，等待着姜岸回应。
可姜岸的大脑混混沌沌的，文未末又说了几句话，她都听得好不真切，更没有力气打字。
她低着头想了半天，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
这人怎么会知道自己叫点点啊？
她想得好累，头越来越沉。
好困，好累，好想睡觉。
还好杜月姣没事了，但她要是还有事怎么办呢？还是得解约。哎呀项妮可怎么这么烦？算了项妮可也勉强算个人，霍宇光更特么烦，贱人一个。哎，其实文未末也挺贱的。
问题又绕回原点——文未末怎么知道自己叫点点的？
有问题就解决问题。姜岸看着他的头像，点了两下，立刻拨通速点电话。
“文未末，文未末！”
喊了两句以后，姜岸就把自己为什么打电话全都忘了。委屈和愤怒涌上来，她恨不得抓着文未末撒气。
“文未末！你为什么要查我？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岸可了就很落魄？你是不是觉得我是笑话？你想签给我，我就要同意吗？你是谁啊你，文未末！”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文未末缓缓开口：“你喝了多少啊？”
“没多少……”她含糊不清地回答，声音越来越小，但还在坚持不懈地骂他。
文未末立刻下了直播间转私聊。他耐心地听着，顺着她说，随着她骂，把那些破碎的、不成形状的委屈和愤怒都一一接住。
后来，她骂累了，文未末又仔细问了她的位置，私下联系上焦头烂额满世界找她的宋合欢，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远程陪着她守到人来。
那晚的失控，姜岸一丝一缕地回想起来。她不想再继续回忆，强装镇定：“当然，这个人选，也不是非文未末不可。”
宋合欢笑得意味深长：“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姜岸沉吟片刻，拍板道：“发个招聘启事。”
三人本以为她只是说说气话，找个台阶下。直到各回各家后，姜岸的微信朋友圈赫然出现了一条新鲜出炉的招聘启事，她们才纷纷在底下发送问号。
【“焦点流量密码”团队正在招人】
要求如下：
1、业务能力过硬，可以同时胜任商务、策划、摄影助理，总之需要满足各种随时可能出现的新需求。
2、情绪稳定，擅长以德报怨。无条件配合团队其他人拍摄（团队里有不止一个疯子，但不咬人）。
3、本人是博主，手里有摄影棚资源的优先。
4、性格坚韧，抗压能力强。希望你可以大胆反抗老板那些看似“英明神武”实则可能“离经叛道”的决策，在老板要走火入魔的时候及时拽住她。
5、尊重老板，以上几点的最终解释权全都归老板所有。
宋合欢：你为什么不直接把这个招聘启事往文未末的聊天框里发？不会是仅我们和他可见吧？
姜岸：我没有很强的指向性好吗，你不要造谣。
阮满：难道还有人能满足这些要求？
姜岸：真彩的吕大伟已踊跃报名。
一直窥屏的阿仔及时出现，言简意赅地回答：让他滚。
文未末没让阿仔失望，很快，他的头像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点赞列表里。
但他却始终没来找姜岸。
姜岸也没往心里去，她应约回到城区，送杜月姣出门远行。解约只剩一些收尾细节，姜岸一口揽下这些事，让杜月姣安心养身体，好好散心。
快要去度假，姣姣的心情相当明媚。她拒绝姜岸的帮助，自己把大行李箱塞进后备厢，还开开心心地回头打趣：“最近不错啊，合欢的转场视频，你想的点子？”
姜岸笑着摇摇头：“她灵机一动。”
杜月姣叹服地点点头，坐进副驾：“直播能做出名堂，转短视频还能打开局面，小合欢真是好厉害。”
姜岸将放在后座的点心和水果拎到前排，递给她，嗔怪道：“别光夸她，你夸夸我。”
姣姣又笑：“变了，你也会讨夸了。”
姜岸侧头看了她一眼，犹豫片刻，还是问出口：“这次计划休息多久？”
杜月姣望着窗外匆匆掠过的行人，轻轻摇头：“还没想好呢。”
“那……如果以后还想做内容，要来焦点吗？”
车厢里安静了一瞬。
杜月姣偏头看向她，语气平和而坦然：“不知道呀。也许还会做内容，也许，我会去开个饭店呢？”
杜月姣笑了笑，轻松地说道：“所以——再说吧。”
姜岸心里一软，嘴角也跟着扬起：“好啊，那我们就再说吧。开饭店也好，我让宋合欢给你引流。”
杜月姣失笑：“好啊，到时候大家一起来，我做饭招待你们。”
两人对视一眼，又一同笑出声来。
“再说”这两个字，说出口就像给故事留了尾巴、埋好了伏笔。
意味着还有未尽的话，还有没走完的路。
所以，这不是结局，这是一个柔软的逗号啊。
第21章 再靠近一点点
姜岸盯着手里的资料页，一声不吭地敲了敲桌面。
照片上的男人西装笔挺，下巴微抬，俯视镜头的神情里充满帅而自知的油腻，满脸都写着“女人，这不得把你迷死？”
宋合欢一看到这位霸道男主播的脸就不舒服，被这张图震得脸都皱了，不满地发出哀嚎：“太装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你要不背着我说呢？”顾景深坐在一边相当无奈，此时他没有发胶、没有金丝眼镜，更没有西装，总裁人设摇摇欲坠，怎么看都像刚破产不久。
他是半小时前找到无影灯的，上门求助，相当虔诚。虽然清楚姜岸不想碰主播赛道，但最近数据实在有点差，借着还有点邻居的面子，他心怀侥幸地来无影灯碰碰运气。
姜岸一开始就不太想接。素格里男主播扎堆，个个同赛道。要是认真地帮顾景深一把，薄荷他们只怕要找上门来拚命。
可架不住顾景深低声下气，她还是翻了翻资料，打算随便出出主意。
不看不要紧，一看才发现，男主播的榜单排位已经翻了天。
……这文未末是在干什么？？？
顾景深一指榜单，控诉道：“岸姐，你看文未末啊！我们当初给他涨粉的时候，他说得好听，不打PK不抢资源，结果现在呢？冲榜冲得比谁都狠！”
姜岸挑了挑眉，没接话。
面上不显，心里却腹诽不停。
——原来是下海了。
怪不得，连她的朋友圈都不回。
她靠在椅背上，不咸不淡地笑了笑——做着这么清高不被流量绑架的姿态，还不是会为了礼物折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