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落座在133靠里的卡座，光线昏暗，适合低声密谈。林初蕊没碰面前的饮料，只看着姜岸：“现在可以说了吧，为什么要背着我妈找我？”
姜岸没有回答，反倒将问题抛了回去：“应该是由我们来问你，你到底想要什么？”
林初蕊眼神微变，问道：“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我们都已经坐在这里了。”
两人来回来去地打太极，文未末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开了口：“我们来阻止你联系贵圈。别拐弯抹角了，直接说吧，你想要什么。”
“这么直白？都知道了啊。”林初蕊轻笑一声，懒懒地往沙发靠背上一靠。她长长地舒了口气，侧着头沉思许久，抬眼定定地看向姜岸。
“可以，我要账号。”
姜岸没说话，阮满忍不住开口：“账号是你们母女间的事，我们怎么插手？”
林初蕊仿佛没听见，又重复一遍：“我要我自己的账号。”
“好说。”姜岸答得很快，“我们可以帮你。但你拿什么保证，你拿到账号之后，不会继续爆料？”
林初蕊勾唇，语气轻盈：“我只是想找个转型的契机，又不是没事找事。之前账号不在我手上，我只能从舆论上影响，推动转型。但如果账号在我手里，我就能自己把控转型节奏，没必要再折腾了。”
她说得滴水不漏，姜岸却不为所动，只慢悠悠回道：“账号的所有权和掌控权是两件事。即使这一次我们帮你拿到账号，后续你妈妈要管理账号，我们也没法插手。”
“所以我才会坐在这里啊，如果我自己就可以做到的话，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呢？”林初蕊似笑非笑。
“你们要帮我制造一个‘必须交出账号’的理由，让我妈妈心甘情愿地交出账号。我并不需要这二十万，来学雅思也不过是为了找个地方待着。帮我做好这件事，我妈那边你们不用担心，我不会再爆料，还可以再给你们一笔钱。”
姜岸盯了她许久，没立刻答应。
林初蕊看似松弛，实则字字设防。她很清楚林初蕊早就推演了这场谈判的所有分支，并且选择了对她最有利的姿态。
姜岸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头：“行。毕业答辩结束了，你该回家了吧？明天，我上门拜访。”
林初蕊看着她，不太相信她答应得如此轻易，声音压低了几分，问道：“你要怎么做？”
姜岸扬了扬眉，像是成竹在胸：“等着吧。”
道别时，姜岸依旧笑得温和，仿佛无知无觉，笑着祝林初蕊今晚好眠。
电梯门合上后，文未末看着姜岸收敛起笑意。
她抬眼看向文未末，耸了耸肩。文未末也无奈地摇摇头。
——既然她真的以为自己可以骗过姜岸，那就让她继续这么想吧。
姜岸翻出那个早已沉底的项妮可对话框，久违地，拨出一通语音通话。
“小糖果的事，一直压着不曝光，你心里不舒服吧？”
小糖果是岸可曾经签约的6岁童模，爸爸比起林岚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说林岚是控制欲，那小糖果的爸爸是彻彻底底的压榨。
为养二胎弟弟，他把女儿卖出6000的时薪，还送女儿去拍摄幼态擦边的奶辣风……姜岸和项妮可多次介入无果，只能选择解约。直到奶辣风引起舆论关注，小糖果才不得不退网。
姜岸知道，眼下正是小糖果父母离婚争夺抚养权的关键当口。她也知道，项妮可一定和她一样，想帮小糖果妈妈一把。
项妮可沉默片刻，问道：“你要做什么？”
姜岸轻笑一声：“帮帮忙，点了他。”
“给我个理由。”
姜岸理所当然地说：“碰到个小童星，能帮一把是一把。你起头，后续我来跟。”
项妮可立刻答应下来：“行，等明天早上吧。不要告诉霍宇光。”
*
第二天，林初蕊惴惴不安地回了家，可林岚竟然真的没有察觉到异样。她一切如常，确认女儿答辩顺利后，就开始交代接下来密密麻麻的工作安排。
林初蕊不停地点头，不停地接受这一切。
直到林岚告诉她，《绝路》她要出演的是韩白英的少女时期，她才略微掀了一下眼皮，但依然没有说话。
林岚轻描淡写地说：“制片那边我也打过招呼了。进组前，我们去把胎记做掉吧。”
林初蕊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那再长出来了怎么办？”
林岚漫不经心地回答：“那就再去做。”
林初蕊没有说话，点了点头，起身回了房间。
她几次深呼吸，努力平静下来，拿出手机给姜岸发微信：什么时候来？
姜岸：再等两个小时。
林初蕊有些不耐烦，问道：“还在等什么？”
姜岸：上热搜。
林初蕊有些惊讶，却被姜岸的坚定唬住了，开始不停地刷新微博和速点。
可过去很久，她依然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热搜上。林初蕊有些不耐烦了，刚要给姜岸打电话，林岚就着急忙慌地来敲她的门。
“初蕊，快出来一下。”
她跟着妈妈去了客厅，姜岸、文未末和阮满已经坐在沙发上，三人的脸上皆是焦急的神色。林初蕊像是初次见面一般，犹豫地问道：“你们是？“
姜岸见她出来，立刻站了起来，语气急切：“初蕊，终于见到你了。小糖果出事了你知道吗？我们需要做下公关预案。”
林初蕊不解：“小糖果是谁？”
姜岸递过手机，轻声道：“你看看。”
屏幕上是官媒的热榜推送：
《别让孩子成为你的摇钱树：天价童模背后的家庭压榨》
附图是一张模糊打码的幼女写真，评论区已经炸开，转发数暴涨。
林岚扫了一眼，心跳都慢了半拍：“我知道很多童模的家长都很畸形，可初蕊都成年了啊，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姜岸淡淡地笑了一下，仿佛早就等着她问这一句：
“关系可大了。小糖果事件已经引发网友对童星童模父母的二次清算，连已经长大的童星都开始被拉表统计了，谁家爸妈一心想养摇钱树，谁家孩子三岁拍广告五岁走秀，都被罗列得清清楚楚。”
她顿了顿，语气不重，却字字压人：
“初蕊是您一手捧出来的，这在网上可不是什么秘密。现在又是账号运营，又是商务谈判，业内谁不知道，林初蕊的妈妈就是经纪人？”
林岚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一层：“那怎么办？这事对我们来说是无妄之灾啊，而且万一贵圈……”
她自知失言，瞄了一眼林初蕊，紧急刹车。
姜岸慢慢坐回沙发上，语气却变得更温柔：
“林女士，这一次大家不是质疑林初蕊，而是质疑‘把孩子当摇钱树’这件事。小糖果塌房就是因为这点，网络风向已经不一样了。”
文未末配合地说：“您也别太担心，我们分析过，如果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切割，突出初蕊走到现在都是出于她的热爱和自主选择，家长只是在背后默默支持她，那这次风波就会解除了。”
客厅陷入沉默。
林岚怔怔地看着姜岸，又看了看毫无波澜的女儿。林初蕊垂着眼眸坐在一旁，像个垂头丧气的提线木偶。
良久，林岚叹了口气，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如果我消失，初蕊就会没事，对不对？”
*
送三人下楼时，林初蕊终于难得露出了笑脸，语气都透着轻盈：“谢谢啦姜岸，你们真的很专业诶！妈妈已经把号转给我了，我终于可以自己做决定了。”
她仰起脸看天，阳光明媚，暖风拂面，正是四月好时节。
她伸手拨开额前的刘海，突然觉得轻松许多。
无需再请示，不必等指令。她有了登录权限，有了发布按钮，可以查看私信，还有了——
随时按“退出”的权力。
林初蕊笑着和三人挥手告别，可她才刚转过身，脚步未落，就被姜岸淡淡地喊住了。
“初蕊。”
她脚步微顿，有些诧异地回过头。
“忘了告诉你，你妈妈刚刚已经正式委托我们继续运营你的账号。所以——你的商务绑定邮箱，现在是我的。”
林初蕊的笑容在那一瞬间凝固。
她缓缓回过头，姜岸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一时之间，林初蕊失去了质问的力气。
姜岸微微一笑，继续说：“你还是会联系贵圈的，对吧？”
“林初蕊，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的公关方案非常完美，你爆不爆料都无所谓。只要你爆料，我就可以洗掉。不仅如此，我还可以逼你继续去做速点白月光。因为很显然，我并不在意你的转型意愿。”
“我帮你拿回账号，就只是帮你拿回账号而已。我善良，但你不能把我当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