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安慰失恋网友，说着说着，路临非自己就红了眼眶。
弹幕急着问“虽然什么？和棉颂吵架了吗？”
但路临非却不回答，沉默了许久，就早早下播。
姜岸嘴角噙着笑意，感慨道：“为什么三悦写得这么通透，还是看不明白呢？”
文未末淡淡道：“人嘛，都是这样的。说是一回事，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再接着，节奏就越来越快了。
有网友深夜在夜宵摊偶遇路临非。“缠绵悱恻”CP粉着急地在评论区问有没有看到苏棉颂，路人茫然回答道，没有啊，路临非看着心情很差，像在喝闷酒。
分手传言瞬间甚嚣尘上，两人解绑已成定局。但，是和平分手还是撕破脸分手，这可是两回事。
毕竟感情的事可说不清楚，谁惨谁占理。看着路临非在那热演不断，苏棉颂也不甘示弱。可她正处于选秀节目的保密阶段，动态发不了，更不能大肆澄清，只好咬牙切齿地配合着演一演。
他这边半夜心碎网抑云，她那边就开始在小号叩问“是不是我做的还不够好”。他这边半夜买醉秒删动态，她立刻素颜憔悴地上街等着被路人偶遇。
但两边各自心碎落泪，CP粉们倒是越磕越带劲了——爸爸妈妈不要吵架了吧，既然彼此都有难处，既然还爱，就立刻原地和好营业啊！
路临非的直播间，就这样成了网友们情绪的出口。
他含着眼泪眼眶通红，反复恳求大家别再问了。仿佛为情所伤，强颜欢笑。
但一下直播，路临非就摇身一变。他将三悦精心撰写的文案丢在一边，一边漫不经心地擦掉眼泪，一边穿过还在收尾的宋合欢她们，找到了独自站在无影灯外的姜岸。
他仿佛在邀功：“怎么样，我演技如何？”
姜岸退出了刚刚结束表演的直播间，目光冷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语气里带着些许讥诮：“是挺能演，当情感博主屈才了。”
路临非没听出她话里的讽刺，压低声音问道：“合约快要到期了。你们查我查得怎么样了？需要我配合吗？”
姜岸笑笑，说：“目前还好，只是查到你女朋友而已。”
路临非下意识皱起眉，飞快地侧过头，目光在忙碌着的三悦身上一掠而过。
随即他又转回头，坦然一笑，语气轻浮地反问道：“女朋友？你说哪一个？”
姜岸掀了掀眼皮，沉默不语。
路临非见她不接招，进一步试探道：“怎么，这对我的商业价值有影响吗？我当然可以没有女朋友。”
姜岸只觉得烦透了。
不远处，文未末已经走到窗边看了过来。姜岸烦躁地冲他比了个口型，骂了一句很脏的话。文未末看到她即将炸毛的样子，忍不住低笑出声，随即回头去喊人。
姜岸深吸一口气，淡淡道：“你知道吗？三悦已经为你辞职了。”
路临非闻言，脸上没有丝毫的动容或愧疚，只是露出了一个理所当然到近乎残忍的表情，语气轻松地说道：“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从来没有要求过。更何况，以我的条件，应该也不至于沦落到需要带一个运营一起跳槽的地步吧？”
姜岸很想多问一句——这些三悦从未挂在嘴边的付出，怎么就成了道德绑架？她甚至从未以爱相挟。
姜岸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已经冷静下来。她重新把目光放在路临非身上，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男人，他刚刚下播，脸上还带着在生活里略有些夸张的上镜妆。
姜岸克制住在他虚伪的脸上挠上几道的冲动，冷冷地说道：“其实你今晚的直播，表现相当差劲。”
路临非脸上的笑容终于凝固了，缓缓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岸微微一笑，说道：“你这个账号，确实还存在一定的商业价值。但是，路临非，除了这张脸，你还为这个账号贡献了什么呢？”
“那些所谓深情款款的人设，是三悦为打造的。那些让女孩动容的文案、那些精心编排的直播台本、那些氛围感十足的营业照片和视频，也全都是三悦不眠不休、一手操办的。现在你想一脚踹开她？你该不会以为，那些网友是爱你这个人吧？路临非，你清醒一点吧。没了三悦，你还剩下什么？”
路临非被她这番话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难看。他顿了一下，笑出声来：“姜岸，你这么天真的吗？世界上有能力的运营多的是，没了三悦，你或者岸可当然可以帮我找到更合适的四悦、五悦。但我路临非本人，我的观众缘，是没有办法复制和替换的啊，不是吗？那些网友就是买我这张脸、愿意为我付钱，这可以复制吗？”
姜岸盯着他的脸，看着他如此迅速、如此不假思索地说出那些令人齿冷的话。
她只是轻声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还是不远处。
窗户旁边，三悦已经在那里站了许久。
文未末低头，看着那个早已面色惨白的女孩，轻声说：“听清楚了吗？”
“你还想继续帮你这位、男朋友吗？”
第38章 不过殊途同归
那一晚，三悦丝毫没有发作，短暂地错愕之后，她迅速敛去了所有表情，只是偏头深深地看了文未末一眼。
然后她若无其事地转身，继续默默地收拾设备。仿佛刚才的对话，同她毫无关系。
路临非在门外踱步良久，烦躁地接连拨打了几个电话，语气愈发不耐。后来，他终于推门进来，催促三悦赶紧收拾东西回城区。她应了一声，就拎起大包小包的东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离开了无影灯。
三悦的态度一如往常，温顺体贴，看不出一点破绽。
门口小路铺出去的两个方向，一边是顾景深来接宋合欢下班。谈恋爱后的两个人幼稚加倍，牵着手晃啊晃，走得慢悠悠。
另一边是追赶着路临非脚步的三悦。他步伐大，女孩跟在后面不断加快脚步，才勉强在车边追上了他。她吃力地将那些设备塞进后备厢，才坐进驾驶座。
过了一会儿，她又下了车，从后备厢里翻找出一张小毯子，递到了副驾驶。
站在无影灯前的四人，将两边的景象都尽收眼底。文未末看着渐行渐远的车，喃喃道：“我确认她听全了，一字不差。”
阿仔有些茫然，不理解眼前的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忍不住问：“至于吗？”
阮满点点头，幽幽道：“对有些人来说，至于。”
姜岸眯起眼，若有所思。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三悦的认知是有偏差的。
毫无疑问，三悦是优秀的运营，她有敏锐的市场洞察力，有出色的内容策划能力，还有为了达成目标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执行力。
她的事业野心与她对路临非的复杂情感，早已如同藤蔓般紧紧地纠缠在一起，密不可分。是这份野心驱动着她，将路临非和苏棉颂这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主播，一步步托举到了如今这个令人瞩目的高度。也是这份情感，让她心甘情愿地为他付出一切，在光鲜亮丽的虚假情侣背后，默默扮演着最不起眼、也最容易被牺牲掉的影子恋人。
在这份看似牢不可破的共生关系中，事业的野心与私人的爱恋，究竟孰轻孰重？是压倒一切的盲目之爱，让她甘愿为此付出，甘愿落于下风。还是高于一切的理性，让她判断出此刻撕破脸并非最好的结局？
姜岸只能赌这一把。赌女孩会审时度势，赌她足够聪敏，足够狠心。
好在，这一次，姜岸又赌赢了。
*
三悦并没有让她等待太久。第二天一早，她就又出现在素格。只是这一次，她没有约在无影灯，而是直接找上了姜岸家。
三悦看起来相当疲惫，脸上好大的黑眼圈已经快垂到嘴角。她似乎终于放弃了经营完美的职场社交面具，任由底下那些细细密密的裂痕，清晰地暴露在姜岸面前。
“岸姐，”三悦一开口，语气里已不再有昨日那份专属于乙方的讨好与犹豫不定，取而代之的是令姜岸惊讶的冷静与决绝，“我要去岸可工作。”
她是来谈判的。
这样的开门见山，干脆利落到让姜岸有些意外。她脸上多了一分笑意，慢悠悠地开口问道：“这是你的条件吗？”
“是的，这是我唯一的条件。我知道岸可的岸是你的岸，你可以做到。”
姜岸点头，语气平静地反问道：“好，那你能给我什么？”
三悦坦然地迎上她的目光：“你想要知道路临非的什么事，我都可以毫无保留地告诉你。对于你要做的背调来说，我是最可靠的信源，没有之一。”
姜岸的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沉吟片刻，才若有所思地开口：“嗯……如果仅仅是作为前运营，你的确很可靠。但如果是作为他的女朋友……”
“我没有男朋友了。”三悦毫不犹豫地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