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车厢冲上顶峰，整个世界在眼前骤然颠倒。
被层层铠甲包裹住的心脏本来沉重、疲惫，就这么被抓了出来，放在失重的轨道上。
血液不受控制地冲上头顶，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绚烂。
她听不到自己的尖叫，也听不到文未末的声音。她只感觉到，那只被自己紧紧攥着的手，也在回握住她。
郑照没有骗人。失控真的很美妙。
所以，她是不是可以享受这种无法被理智所掌控的心悸？
下了过山车，他们牵着的手没有再松开。
他们喝着同一杯青苹果冰沙，分食一个腻人的甜甜圈。他在射击游戏摊位前屡败屡战，最终颗粒无收。而姜岸一边毫不留情地嘲笑着他那烂到家的枪法，一边轻而易举地带回全场最大的萨摩耶玩偶，因为文未末和这只大白狗长得好像。
夜晚来临，绚烂的烟花在头顶炸开，一朵接着一朵，将他们的脸庞映照得明明灭灭。
姜岸偏头看向文未末，撞上他专注的眼神。
她突然想起文未末走的时候说过的话，只要需要，他就会在。他果然没有食言。
如果这是一场梦，姜岸实在不想醒来。
可一走出欢乐谷的大门，喧嚣和梦幻被彻底关在身后，好像一切都变了。
他们仿佛从一个偷来的甜腻泡泡中，坠回了现实。
停车场的灯光太暗，文未末跟在姜岸身后，一点一点地，不着痕迹地，抽回了那只一直被她牵着的手。
他心里七上八下，百转千回，最后在车前站定了。
姜岸疑惑地回头看他，随即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也淡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绕过车头，走到了副驾驶座旁，拉开车门，然后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文未末。
她说：“如果你喜欢我，你就上来。”
文未末站在原地，心头被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涩。他很想问，可是姜岸，在一起是有前提的，你喜欢我吗？你好像并没有告诉过我。
但他不敢问。他怕，他怕会从她口中得到不想要的答案。
他已经受够了那些欲擒故纵的拉扯。明明是他亲手挑起，可被牢牢擒住、无法脱身的却偏偏还是他自己。
仅是把她逼到坦诚心意这一步，他就已经心疼得无以复加。
如果她还要继续逃避，她还是不想承认，那好吧，他认输，只能奉陪到底。不尴不尬的关系也无所谓，只要不结束，他总还有机会。
文未末径直走上前，毫不犹豫地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系好安全带，然后缓缓抬眼，带着一丝挑衅地看向她。
姜岸笑了。她上了车，俯身过去，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脸颊。她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然后在他那双细长的、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上，印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就算前面没有路呢。
她也想和文未末一起往悬崖边上开过去。
“文未末，”她退开些许，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问，“我确认过了，我非常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建立一段稳定、健康的恋爱关系吗，你愿意成为我的恋人吗？”
文未末的眼睛瞬间一亮。
几乎是立刻，他反手握住姜岸那只还停留在自己脸颊上的手，将她的五指，一根一根地，与自己的手指，紧紧地扣在一起，声音里是再也压抑不住的笑意：“还要幸福、快乐。”
呼吸交缠，在昏暗的停车场里，他只能看清她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姜岸，我和那些所有的人都不一样。你相信我吧。”
姜岸明明知道，却还是忍不住，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为什么？”
文未末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印下一个虔诚的吻。他抬起眸，眼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与坦荡。
“我有情饮水饱。”
第47章 哑巴？杀妻证道？
砰的一声，关门声响起。
文未末后背被用力抵上墙壁，衣料与墙面摩擦发出细碎声响。他吃痛的闷哼声尚未溢出，便被堵了回去。
姜岸仰着脸，闭着眼。他们鼻尖相抵，呼吸交缠，唇舌急切地卷过所有声音。
风声、蝉鸣、远处的车笛都被淹没，模糊成了背景。
卡哒。
无意碰熄了灯。
月光如水漫了进来，姜岸在文未末湿漉漉的眼底，清晰地看到了小小的、晃动的自己。
她没说话，只牵起他的手，引着他，几乎是拽着他，越过厨房、沙发，越过了月光穿进来的那道窗帘缝隙。
拖鞋踢踏作响，凌乱又急切。
往上走，再往上走。
到二层了。
唇齿又急切地寻到彼此，吻声在昏暗中清晰得烫耳。姜岸被迫仰起头，颈线拉长，她从未觉得天花板的吊顶这么高。
湿润，哪里都湿润。
嘴巴，鼻子，眼睛，连拂过皮肤的月光都带着水汽。
文未末指尖滚烫，划到哪里都留下灼热的痕迹。
视线也滚烫。
姜岸舍不得闭眼，更遑论伸手挡住他的眼。
他的吻再次覆上来，更深，更重，像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已经沉溺。
一颗心在胸腔里剧烈鼓噪，湿淋淋、沉甸甸，失重般直直向下坠去。
整个世界，连同意识，都在汹涌之间倾覆。
万籁俱寂。
*
半夜，姜岸被厨房里传来的轻微声响弄醒。是文未末听到她不停地嘟哝欢乐谷的饭菜难吃，无奈地下楼煮小馄饨。
她披了件衣服，赤着脚跟着下了楼，没有开灯，就静静地趴在窗边，看着楼下那盏在夜色中散发着微弱暖光的路灯，有些出了神。
文未末从身后轻轻拥住她，把下巴抵在她的肩窝里，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刚睡醒的低沉：“看什么？”
姜岸伸出手指，隔着冰凉的玻璃，点了点楼下那盏孤零零的路灯。
文未末顺着她的指尖望去，眼中露出一丝不解。
姜岸转过头，眼眸在昏暗中亮得惊人：“有人不爱说实话，一开始我就发现了。”
文未末先是一怔，随即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丝被戳穿了小心思的懊恼，声音也低了几分：“……你那天看到了啊？”
那个死缠烂打要加入焦点的夜晚。他嘴上说着“已经在家躺下了”，却笨笨地在楼下等一个想要的答案。
姜岸开心地晃了晃脑袋：“何止看到了。我还追到了三楼，想看清你站在路灯下的表情。”
文未末伸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鼻子：“你怎么偷偷看我笑话。原来点点是同情我，才勉为其难答应让我加入的？”
姜岸顺势转过身，双臂自然而然地环上了他的脖颈，微微仰起头，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那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放长线钓大鱼？”
文未末心头一软，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放到姜岸的手里：“我知道，我愿者上钩。”
姜岸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文未末微微一笑，低声说：“点点，锁手机，我们放假。”
窗帘一拉，手机被关在床头柜里。两人昏昏沉沉，完全丧失了时间概念，成日腻在一起。文未末不动声色地把家当一点一点挪了下来，姜岸今天在家里看到他的牙刷，明天又在角落翻到他的耳机，总是忍不住拿起来把玩一下，然后笑着把它们摆摆端正。
没有手机的日子，做饭，游戏，漫无目的地聊天，开瓶酒去楼上荡秋千，或者就抱在一起不说话。
姜岸玩着文未末的头发感慨道，原来时间可以过得这么慢。
但很快，阮满就来砸姜岸家的门，用行动来证明，现实一天，互联网已一年。
他们这边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但宋合欢和顾景深，已然被置于聚光灯下炙烤好几天。
看到前来开门的竟是文未末，阮满只是微微一愣，就越过他，径直冲进客厅去找姜岸。
“姜岸，你还管不管宋合欢了！”
文未末对于自己被无视的现实早已见怪不怪，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饶有兴致地竖起耳朵听八卦。
姜岸看着阮满那副天塌下来了的模样，只觉得一阵无语。
毕竟阮满闯进家门，大声嚷嚷着“出事了”的频率，实在是有点太高了，简直像强行推动剧情的NPC。
她没好气地问道：“怎么了？她又在直播的时候骂人了？”
“不是……是欢乐谷那天，她和顾景深手拉着手逛游乐园，被……被拍到了。”
姜岸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文未末坐到她身边，顺势牵起她的手，语气里带着几分故作无辜的委屈：“都一起去的，怎么就没人拍我呢？看来还是我的热度不够啊。”
姜岸斜睨了他一眼，回敬道：“好好反思一下吧。你和宋合欢可都是我带的，怎么热度差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