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妮可气极反笑：“怎么，他不只是救命稻草了？你为了那么点醋就包了这盘饺子？如果我不答应这一条，前面的是不是全作废？”
姜岸坦然地点点头，说：“嗯，是我高估我自己了。”
项妮可的目光，越过姜岸的肩膀，落在从始至终都安安静静的文未末身上，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狐媚惑主！”
文未末：……？
文未末还在发懵。他没想到自己做了这么多带货的心理斗争，那些焦虑就这么被姜岸轻轻揭过了。
她自始至终都知道自己不愿意做带货，所以自始至终都没有让他出镜带货的意思。
文未末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是他自己，在颅内完成了一场为姜岸豁出去的戏码。是他低估了姜岸的心意。姜岸说了不想改变自己，就真的会做到。
三人回到大厅，就到了项妮可上台讲话的时候。她专业、得体，严谨地描绘着对岸可未来的构想，引得台下大家频频鼓掌。
姜岸也觉得很好，真的很好。项妮可手下的岸可依然出众，甚至还在往高处去，她也与有荣焉。
演讲结束，项妮可用目光示意姜岸上台，她轻轻摇头拒绝，就这么站在台下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朋友们站在台上，站在聚光灯下，笑着切下蛋糕，拍下合照。
焦点自然而然地聚在了姜岸的身边。
阿仔正得意洋洋，说荔枝已经答应他下个周末去道观清修度假。几人怒骂他的脑残直男操作，一致认为，与其费尽心思一起出家，不如顶着他那张人畜无害的小学生脸，多冲荔枝抛几个媚眼。
阮满则得意地展示着手机里与各路网红大咖的合照，诚恳无比地拉着姜岸的手，声情并茂地说自己从小就是看着她带的那些博主长大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忍无可忍的姜岸暴打一拳，又被宋合欢抢过手机，强行拍下一张和新星宋合欢的合照。
而宋合欢扭扭捏捏地，说自己已经和失败的恋情和解了。前两天在游乐园，她看到顾景深和女孩子们各种亲密贴脸、拥抱互动，但那是她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这是最基本的职业操守。但当她见到项妮可时，她非常嫉妒，从来没有这么嫉妒。
宋合欢非常清楚，自己不是在羡慕项妮可的事业高度，而是在嫉妒她曾经拥有过姜岸。项妮可运气好到和姜岸一起走过了最艰难的一段路，而宋合欢自己的起步阶段，是硬生生扛过来的。
相比之下，顾景深不过是一个可以换掉的男人而已。身边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但她还是在文未末的逼迫下，举起手指发誓，自己真的只是绝望的直女，绝无非分之想。
而文未末，则悄悄凑到了姜岸的耳边。他也喝了不少，声音黏黏糊糊像在撒娇：
“点点，说好了，我不是你的救命稻草，你别想抓我一把，就把我丢掉。”
“我是你的小船，我要做载你的小船，然后我们会一起往前漂啊漂……”
第51章 未来和末日
一大早，天都还没亮，文未末就困兮兮地在那摊鸡蛋，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点点宝，”他拿着锅铲，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自己去上班好不好……”
姜岸从洗漱间出来，擦擦自己湿漉漉的脸，仰起头在文未末的额头上用力亲了一下，眼睛亮晶晶的：“不可以哦！”
文未末绝望地叹了口气，认命地把煎好的鸡蛋盛进盘子里。
他最近很郁郁寡欢。
他虽然之前和家里关系一般，时不时就窝进小录音棚的折迭床上糊弄过日子，但至少隔几天还会回家一趟，露个脸尽尽孝。
但自从在畅悠家品碰到那些直播间的人以来，他把失恋的宋合欢匆匆赶走，自己死赖进姜岸家，好久没挪窝。
姜岸实在看不下去了，索性把他抓到岸可一起上班，美其名曰“体验生活”。
于是，看着每天能量满满地从滨河赶到临杭，再从临杭赶回滨河，甚至还有力气定好生鲜，一回家就巴巴地要他教做饭的姜岸，这辈子第一次上班的文未末，彻底崩溃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上班上得这么开心？
他每天坐在姜岸的副驾，穿过半个城市去到岸可。明明已经来过很多次岸可，但文未末从来没有意识到，这简直是一台高速运转的巨大机器。
不仅如此，他还被下放给了郑照，两个没正形的人凑在一起，每天到了公司就是被姜岸骂。
文未末要跟着运营团队，一遍遍地复盘那些枯燥的数据。对着一堆大同小异的产品，绞尽脑汁地想出一百个不同的卖点。他甚至还要在模拟直播中，扮演那些不断挑刺的黑粉，去测试主播的应变能力。
饶是思路活跃如文未末，也被榨干了。在公司里没有创意，只有不断地完成、优化、执行。他所有的想法在ROI和转化率这些词汇面前，都是那么不切实际。
睡前，姜岸趴在他旁边问：“小文小文，你现在还不高兴吗？”
被上班折磨到精疲力尽的文未末呆滞地看着天花板：“谢邀，已经没有力气不高兴了。”
这天下午，他被一个冗长的选品会折磨得几近虚脱，借口上厕所溜了出来，想找个地方透透气。走着走着，就绕到了姜岸常待的那间大会议室门口。
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了姜岸的声音。
他停下脚步，从门缝里看进去。
会议室里，她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前倾，目光缓缓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
“荔枝，你负责拍选品vlog，有问题吗？你觉得我们公司还有哪个主播比你更适合做这件事？为什么几天过去还没有任何进展？”
“还有你，魏若尔，让你拍vlog，你天天发P了三个小时的精修图文，是觉得你那张脸比动态视频更能带货吗？数据的参差你是看不到吗？”
“郑照，你半年不更新这件事就算了，不归我管。但你在购物节的主播名单上，现在都已经开始倒计时了还不出来营业，是要让你的老粉直接去直播间见你吗？”
“在座各位一个月赚多少钱，我希望你们自己心里有点数。整个公司的运营、摄影、剪辑、商务都在为你们工作。请多扪心自问一下，自己作为被推到台前的人，到底配不配拿这么多钱！”
这和她在无影灯的状态完全不同。此刻，她很冷漠，甚至不近人情。
文未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静静地听着。
他这才明白姜岸每天上班为什么这么兴奋。
——她是来战斗的。
原来，自己和姜岸，是在两个截然不同的岸可里上班。
他所在的岸可，是执行与服从。而姜岸所在的岸可，是决策与掌控。
在他被要求无条件执行的世界里，她，在制定规则。
在焦点，她们是围坐在一起，可以争论、可以妥协的创业伙伴。而在岸可，姜岸是绝对的权威。她的每一句话，都在定义别人的工作、影响资源的流向、决定一个项目的生死。
这是一种建立在绝对专业和清醒认知之上的秩序。她的每一个决策，都在清晰地告诉所有人：“我是对的，听我的。”
可姜岸明明已经在这里站在了秩序的顶端，却还愿意离开舒适区，还愿意去素格那片旷野，去亲手建立属于她自己的、新的秩序。
原来一个人在拥有并熟练运用权力时，可以散发出这样强大的魄力。文未末想得出了神，嘴角忍不住上扬。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这才醒过神来，回头一看，是霍宇光来了。
他也没想到文未末会站在这里，没有立刻进会议室，下意识地问：“怎么不进去？”
霍宇光顿了一下，笑道：“对了，听妮可说，直播间的家具你赞助？还是等争议处理完吧，这个时间点，不太合适。”
文未末皱眉，不明所以：“什么争议？”
上班太忙，他许久没检查舆论。
霍宇光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哦，你还不知道啊。”
霍宇光点了一下，把手机递给他。
文未末随意地扫了一眼，只一眼，他就愣住了。
屏幕上是文未末的速点账号页面，评论区却都是他看不懂的话。
——能不能管管你家厂子，虽然你没带货，但也不能让家里人乱搞吧。
——退钱！我买的家具全是残次品，客服根本不理人！
——文未末滚出互联网！拿着骗来的黑心钱立什么富二代人设！
——能不能快点出来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一张张所谓次品的照片，一段段愤怒控诉的文字，让他怔在原地。
爸妈怎么可能会卖次品？
他在门口呆站了很久，霍宇光没有管他，默默拿回自己的手机，推门进了会议室。
又过了很久才散会，姜岸出门后看到文未末愣了一下，问：“怎么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