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未末顺势往她手心里蹭了蹭，慵懒地说：“嗯嗯，你们跟我一起回去一趟呗？”
姜岸点点头，干脆利落地应下：“行，一起去吧。我喊个货拉拉，你跟叔叔阿姨说一声，我们刚好去拉点货回来布置直播间。”
对于直播，文未末可以说是驾轻就熟。当一个人在他最擅长的领域里活动时，松弛感是骗不了人的。他一觉睡到大天亮，带着一帮朋友浩浩荡荡地杀进畅悠展厅时，脑子里连个底稿都还没有。
他随便抓了抓睡得有些乱的头发，就要去开摄像头。
宋合欢紧急叫停，上下打量着他：“你好歹也是个博主，注意一下形象管理行不行？不用打光？”
阮满也紧追不舍：“要不要先划个范围？比如什么事能提，什么事不能提，得先明确一下吧。小冉读书，池砚，这些敏感人物，能提吗？”
阿仔则从商务的角度出发忧心忡忡：“还有合同，你是不是得确认一下，有没有哪条合约规定了不让你惹事？”
三个人，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姜岸，用眼神催她拿主意。
姜岸挑了挑眉，把皮球踢给了文未末，好整以暇地问：“能管好自己吧？”
文未末嗤笑了一下。
回到舒适区的自信，让他整个人重新鲜活了起来。他冷哼一声，带着几分对岸可那套规矩的不屑：“就不喜欢那些条条框框。发个声明对网友来说有什么意义？大家不过是要一个态度。态度么，我有的是。”
他给朋友们指了个可以坐着休息的沙发区，自顾自地架好手机，打开了直播间。
“嗨朋友们，好久没见。呃，对不起啊，在商务视频里还是见过的。今天就不提商务了，最近有点给我的品牌方们丢人了。”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真诚：“这次是我的问题。之前看到有团队来展厅拍，我以为是我家里人找的，没想到纯粹就是把地方租出去了，让人家用我家的棚，卖他们自己的货。”
“这事，责任在我，让自己的影响力发挥到了不对的地方。所以，大家可以把东西和订单号私信给我备份，你们向商家那边该索赔的索赔。但冲着我来却买到次品的，这份心意，我自己来赔。”
他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清楚，然后潇洒地一挥手：“好了，正事说完了，我们进入正题——给大家显摆一下我这个展厅，也快拆迁了，直播一趟，留个纪念……”
几个人翘着二郎腿，看着他在镜头前一点点往里走，游刃有余地介绍着每一件家具背后的设计巧思。
姜岸忍不住笑了。
她熟悉的文未末回来了。天塌下来又如何？他总有办法四两拨千斤，轻轻接住。
一通直播下来，到了傍晚，舆论果然渐渐平息。姜岸领着人去新厂区拉货，把事情后续和文妈文爸说了，两位老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看着这群充满活力的年轻人，又是感激又是欣慰，大手一挥，让他们随便挑。
满载而归的路上，夕阳把天边染成了橘红色。
文未末靠在货拉拉的车斗边上，看着姜岸像个监工一样，一蹦一跳地指挥着工人搬运家具，脸上是难得的轻松。
“我总感觉，还差一口气。”他忽然开口。
姜岸跳下车，走到他身边，拍了拍手上的灰，点头道：“对，我今天就在想这件事。畅悠家品现在有认知度了，但这个认知度和你个人强绑定。而你们家又是做传统家具的，在线To C很难发展，个人吸引来的都是散客，转化率不会高。”
文未末抬眼，他立刻就懂了她的言下之意：“你是不是想说，做工厂号。”
“嗯。”姜岸坦诚道，“但以我们现在的情况，不是做不好，只是没有这个精力。”
“再琢磨琢磨吧。”
两人一路讨论着，直到家具被小心翼翼地搬进岸可MCN那间最大的直播间，重新布置好，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他们准备收工时，霍宇光却不期而至。
他扫了一眼焕然一新的布景，目光最后落在姜岸身上，语气平淡地问：“文未末家那口碑，就这么放着，你不管管？”
姜岸有些意外，忍不住问道：“霍总有什么高见？”
文未末从直播间里慢慢走出来，正好听到他们的对话，靠在门上，没作声。
霍宇光扫了两人一眼，像是看穿了他们刚才的困境，直截了当地说：“我有个朋友，擅长做工厂赛道。”
文未末坦诚道：“我不想让畅悠和我强绑定，我有自己的事要做。”
“那是你的事，他们团队只管做号。”霍宇光显得没什么耐心，
文未末怔了一下，直接问道：“你图什么？”
霍宇光轻描淡写道：“卖个人情吧，名片等会儿推你微信。”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文未末忍不住感慨：“我还是看不懂霍宇光。”
姜岸倒是不太惊讶：“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这样。做三分的事，一定要让对方感受到十二分。但真到了要捅人刀子的时候，也可以说是毫不留情。”
文未末想起姜岸被霍宇光安排去调查路临非，感慨道：“互联网人，惹不起。”
姜岸笑了一下，解释道：“他以前，是做传统媒体的。”
文未末有些意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利益至上的男人，竟然做过新闻。
“他曾经是顶尖的调查记者。”姜岸的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嘲讽，“我听项妮可说过，他年轻的时候什么都敢写，揭露过好几个轰动全国的社会事件。”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后来报纸倒闭，门户网站崛起又衰落，微博、公众号、到现在的速点、秒赞、印记。他亲眼见证了媒体行业更迭，看着信息传播的逻辑一点点改变，看到真相不再重要，情绪才是王道。”
“然后呢？”
“他很快就认了，而且比任何人都更快地接受了这一切，适应了新规则。”
“他太聪明了，聪明到拥有穿越周期的生命力。他知道大众的注意力如何运作，知道热点如何被塑造，也知道真相，如何被轻易地淹没。他很适合互联网，很适合印记。哎，时势造英雄，也能毁掉英雄。”
但什么是英雄？
是调查记者霍宇光，还是印记副总裁霍宇光？
文未末甩甩脑袋，不想再深究。
姜岸冲他扬扬手机，语气轻快：“IP的事，你自己联系？我可要去和三悦和小满玩啦。”
文未末点点头：“好，玩得开心。结束了说一声，我去接你们。”
姜岸笑着，冲他挥了挥手，转身一闪就进了电梯间。
三悦已经等在了楼下。她穿着一身简单的卫衣牛仔裤，扎着一个俏皮的小丸子头，脸上是藏不住的兴奋和喜悦。阮满也全副武装，脖子上挂着她的宝贝相机。
她们今晚要看苏棉颂选秀的第一次公演。
坐上节目组的大巴，交出手机，经过曲曲折折的安检通道，她们终于挤进了那个巨大的、充满了期待与躁动的影棚。
挤在汹涌的人潮里，她们手里挥舞着苏棉颂的手幅，脸上贴着印有她名字的闪亮贴纸，彻底融入了这片狂热的海洋。
场馆的灯光骤然暗下，舞台中央亮起第一束追光时，全场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尖叫。
姜岸看着身边的三悦，她的眼睛亮得惊人，跟着人群，用尽全力地为台上的好友呐喊。
那份热爱，真挚而滚烫，足以融化一切冰冷的算计和世故的规则。
音乐响起，苏棉颂出现在了舞台中央。
那一刻，姜岸有些恍惚。
她印象里的苏棉颂，是愤怒的。在她公司短暂的相遇，姜岸在她身上感受到巨大的烦躁和不甘。她的眼神充满戒备，只有在因三悦而落泪时才脆弱了片刻。
姜岸曾经想问，苏棉颂你在痛苦什么，但现在这个问题好像没必要了。
她在翻飞舞动，她在发光。
苏棉颂不再是情侣Vlog里的二分之一，她就是她自己，是舞台上唯一的光源。
一曲终了，在全场如雷的掌声和尖叫声中，苏棉颂和身边的女孩子们站在舞台中央，大口地喘着气，汗水顺着她的下颌滑落。强烈的舞台灯光让她根本不可能看清台下的任何一张脸，但姜岸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错觉——
她觉得，苏棉颂的目光，穿越了黑暗和人海，在三悦的方向，停留了那么一秒。
很轻很轻的一秒。
第53章 敢要的人先赢
影棚有奇妙的魔力，它能榨干你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却又用另一种更亢奋的能量将你填满。
在台下，她们将自己所有的声音与汗水，都心甘情愿地奉献给舞台上那些遥远又清晰的梦想。但曲终人散，身体的疲惫，完全追不上精神的亢奋。
走出影棚时，三个女孩还在叽叽喳喳地聊个不停，脚步相当雀跃。清晨的凉风吹过，三悦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一抬头，才发现天色已经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