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文未末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她，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手足无措，嘴巴微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姜岸又逼近一步，声音因为压抑而颤抖：“你来做什么？谁叫你来的？”
文未末扯出一个笑脸：“点点，我只是……”
姜岸没有理他。她低头，一种可怕的预感驱使着她，直接点开岸可MCN的官方账号。
最新发布的那条直播预告，直接扎进她的眼睛。
文未末的照片，被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旁边还带着一行刺眼的title——
“畅悠家品太子爷文未末，空降杜月姣直播间助阵！”
姜岸如坠冰窖。
她所有的努力，她所有的挣扎，她小心翼翼维护的一切，都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文未末看着她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小心翼翼地解释道：“点点，我……我不想让你那么为难。”
为难？她到底在为什么而为难？
姜岸抬起头，眼中是前所未有的疲惫。她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顶了回去：
“你觉得，你去了，事情就解决了吗？”
“我在努力，你看不到是吗？”
第58章 赌徒
文未末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从未在姜岸的眼里，见过这样彻彻底底的冷漠。
姜岸没有再看他。她转身，对车里同样目瞪口呆的阿仔说：“你先回去吧。”
说完，她便越过文未末，像没看到他一样，径直走进岸可大楼。
荔枝正心力交瘁地躲在吸烟区发呆，她还没反应过来，姜岸就像一阵风，快步从她面前走了过去。她刚想追出去，就看到姜岸并没有走向自己的办公室，直接走向运营中心墙上的那块电子屏幕。
在那张密密麻麻的排班表上，姜岸直接找到杜月姣的名字。
旁边助播那一栏，三悦的名字已经消失，文未末的名字，已经被替换了上去。
姜岸眨眨眼，定了定神。
——至少，三悦安全了。
项妮可和霍宇光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姜岸还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他们会在一起，项妮可就走了过来，露出了一个了然于胸的微笑。
“怎么，不放心让文未末自己过来，查岗来了？”
姜岸以一个微笑回敬：“对，怕被你们这些资本家啃得骨头都不剩。是你和他对接的？”
项妮可没有回答，反而回头看向了霍宇光。
霍宇光抬了抬眼，目光里带着一丝上位者特有的赞许，他答非所问道：“刚才的预告数据我看了，反响不错。姜岸，关键时刻，你还是很有大局观的。”
大局观？
姜岸看着眼前故作不知的两个人，没来由地笑了一声。
是谁把这个选择权交给文未末的，大家明明都心知肚明。
姜岸懒得再掰扯，转身就走。荔枝这时才追了上去，关切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姜岸听到她有些沙哑的声音，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松懈了一点。她挤出一个淡淡的笑，按下电梯：“没事，文未末明天要来给姣姣助播。”
荔枝有些困惑：“那不是好事吗，总比三悦助播要好吧。她刚好在风口浪尖，要让人知道她在岸可，肯定要来闹了。你为什么这个反应？”
姜岸愣了一下，长长地吐了口气，侧过头笑了：“是啊，其实好像也没什么大事。就只是，他没跟我说而已。”
她转身，荔枝脸上的泪痕还清晰可见。姜岸伸出手搭上她的肩膀，语气软了下来：“留我住一晚吧，不想回家。”
下楼的时候，阿仔已经走了，文未末还可怜巴巴地蹲在路边的花坛沿上。看到姜岸和荔枝一起下来，他有些慌乱地站起身，快步迎上来。
“点点，对不起，”他拦在姜岸面前，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急切和歉疚。
“我只是想帮你解决问题。你没告诉我，肯定是担心我不愿意。但是你不用担心的，我可以，我不介意去直播……”
姜岸的脚步停住了。
她没有看他那张写满了不安的脸，只是垂下眼，目光落在了他那双因紧张而牢牢捏紧的拳头上。
到底在气什么呢？
明明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
是气他自作主张，打乱了她还没有想出来的计划？
是气他轻易地把自己推向了那个她最想让他远离的险境？
还是气他始终不懂，她那份想要将他护在身后的心？
文未末看着她沉默的侧脸，心里愈发没底。他微微一怔，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她轻轻地拉了过去。
她的指尖很凉。
姜岸没有说话，只是一点点地，将他紧握的拳头，轻轻掰开。
文未末一点点地卸下了力气。掌心摊开时，上面有几个因为用力过度而留下的指甲印，清晰可见。
姜岸的心突然疼得厉害。
她抬起头，却越过文未末的肩膀，对一旁不知所措的荔枝说：“你先上车吧。”
荔枝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厢里亮起一束微弱的灯光，又迅速熄灭。
姜岸重新看向文未末。
所有的愤怒和心疼，都化为了无边无际的疲惫。她连争吵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轻声开口：“小文，我现在不想说话。让我自己静一静，好吗？”
说完，她绕过他，也上了车。
车子启动，从后视镜里，姜岸看到文未末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变成小小的一个点，消失不见。
荔枝的公寓里，一切都还是姜岸熟悉的样子。
她像回到了过去，熟门熟路地从衣柜里翻出自己留在这里的旧睡衣，舒舒服服地爬上了飘窗。
阮满和宋合欢的电话接二连三地打了进来，语气里满是焦急和担忧。
姜岸靠在玻璃上，看着窗外那片比素格小区要繁华得多的城市夜景，平静地安抚着电话那头的朋友。
“我没事。”
“放心，死不了。”
“没吵架，没什么可吵的。今晚我在荔枝这儿，别担心。”
挂了电话，荔枝递过来一罐冰啤酒，在她身边坐下。
“你骗人。”
“嗯？”
荔枝一针见血：“这还叫没吵架？你明明是气到不想吵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要是换了别人背着你做决定，你只会觉得他蠢，然后想办法补救。但你现在这个反应，越是生气，就越是在意，越是当真了。就连当初我们决定接受印记成为股东那么大的事，你也只生了项妮可一个人的气。”
“是啊，我本来就很认真。”姜岸喝了一大口酒，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浇熄了一点心里的火。
她看着窗外，像是说给自己听：“我好像可以接受朋友做利己的决定，那是人之常情。”
“可文未末根本不是为了利己，”荔枝立刻反驳，“他是为了帮你。”
“对。”姜岸苦笑，所以她才这么无能为力。
“他瞒着我，是为了帮我。而我瞒着他，是自以为在保护他。这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有多过分，是我，先剥夺了他和我一起做决定的资格。”
荔枝看着她，轻声说：“原来你是在气自己啊。”
聚光灯“啪”的一声打了下来，照亮了姜岸一直试图藏在幕后的狼狈不堪的自己。
她没有回答，终于还是点开了那个被她忽略了许久的消息框。文未末的消息，已经刷了几十条。
“我错了点点。”
“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要怎么跟你道歉呢。”
“我下次不会这样了，我真的只是不想让你为难。”
“回我一下吧宝宝。”
看着那些笨拙的歉意，姜岸心里那股尖锐的怒气一点点被磨去了，柔软的酸涩翻涌上来。
她叹了口气，终止了他的自责：“我很生气，不仅仅是因为你，也是对我自己。但事已至此，你先好好直播。明天我会在线监工。”
发完，她又补了一句：“晚安，快去休息。”
她将手机倒扣在飘窗上，彻底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抬头看向荔枝，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那你呢？你明明很喜欢阿仔，到底怎么想的？”
荔枝闻言，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
她坦诚地说：“以前还在上班的时候，总在偷偷摸摸搞办公室恋情。至少那样的情况下，我和他一定会有一个未来，因为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但是，真的太像对食了，一丁点爱情的甜蜜都是在苦中作乐。”
“而且我很清楚地知道，在类似晋升的关键时刻，他一定会优先保住自己。我们这些外地到临杭打拼的杭漂，都是一样的。只有真正地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只有足够要强，才可以在这里留下来。”
“岸，我和你们不一样的。妮可郑照是本地的，姣姣老家也是省会，你也是本省的。我其实很羡慕你，你还敢说爱。我没有时间想这么多，我只想过再好一点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