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岸语气变得认真起来：“你觉得你和阿仔没有未来？”
荔枝无所谓地点点头，避开姜岸的目光：“至少我看不到他的未来。我现在，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阿仔很好，他能给我带来快乐，但他不会和我一起拥有一个未来。我不应该再浪费他的时间了。”
姜岸看着她，也没有再多劝。她只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荔枝的肩膀，说：“未来是什么？这个词太大了。荔枝，你可能还不够了解阿仔。但算了，我不瞎掺和了，这是你们自己的事。”
第二天，当荔枝被窗外的晨光唤醒时，姜岸已经不见了踪影。
空气里还残留着咖啡香气，餐桌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面，红油鲜亮，旁边还压着一张纸条。
“还是你有福气。几个老朋友里，你是第一个吃到我亲手做的饭的。”
荔枝看着那碗面，忍不住轻声笑了一下。她拿起手机，给姜岸发了条语音：“一大早跑去哪儿了？”
几乎是立刻，姜岸的回复就弹了回来。
依旧是语音，背景里似乎还有风声，她的声音却前所未有的坚定，甚至带着一丝凛冽的兴奋。
“战斗。”
*
无影灯里，阮满、宋合欢和阿仔，三个人顶着不同程度的宿醉和黑眼圈，正歪歪扭扭地坐在一起开着晨会。
宋合欢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迷迷糊糊地说：“熬穿了，这下真的熬穿了。我感觉我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睡觉。”
“岸姐你不在真是太遗憾了，”阮满揉着太阳穴，不忘八卦，“阿仔昨天后半夜发大疯，抱着柿子哭，说自己失恋了，我从来没见过他疯成那样。你是没看到柿子姐的表情有多抓狂。”
姜岸瞥了一眼那个眼眶红肿、生无可恋的阿仔，问：“文未末没跟你们一起发疯？”
阮满立刻压低了声音，挤眉弄眼地说：“本来在闷头喝酒，后来看了下手机，就跟我们说要回去准备直播了。岸姐，可以啊，训狗有方。”
姜岸嗤笑一声，没理会她的调侃。
“行了，别叫他了，让他自己准备去吧。”她走到白板前，拿起马克笔。
她的声音冷静而清晰：“文未末这次愿意去带货，是因为他以为他去了，三悦就安全了。但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现在她的真实身份还没有被扒出来，但谁知道下一步是怎么样？一旦她在岸可的情况被大家知道，她的现实生活就会受到影响。而伤害的程度，是我们无法估量的。”
朋友们神色一凛，姜岸看着众人，一字一顿地说道：
“所以我们必须提前行动。”
“既然三悦已经被定义成介入别人感情的小三，那我们索性就把这个故事推向另一个极端——一个长期被老板职场骚扰、甚至PUA，最终不堪忍受、奋起反抗的大女主复仇叙事。”
“没错，就是三悦第一个爆料的，但不是为了毁掉路临非，而是因为她一直被骚扰一直饱受折磨。直到看到其他女孩和她一样被PUA，实在看不下去了才会站出来伸张正义。”
“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吃瓜群众应接不暇。”
“这样，我们就能把水搅浑，把她从这场风暴里摘出去。就算接下来她的身份被彻底扒出来，就算路临非跳出来，大众也只会觉得，这是一个更刺激、更复杂的罗生门。而同情，永远会站在弱者这一边。”
*
晚上八点，岸可的直播准时开始。
屏幕里，文未末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他姿态放松，游刃有余地和杜月姣互动着，将直播间的节奏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里。
姜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习惯性地点开了岸可其他几个直播间的流量监控后台。
然后。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那个流量最小、最不起眼的新人直播间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尽职尽责地，坐在一个姜岸叫不上名字的小主播身边。
是三悦。
三悦的确没有去给杜月姣做助播。
姜岸突然想起几天前她和自己说过的话。
“……我估计要去陪新来的小主播，不知道谁给姣姣姐助播，有点担心。”
三悦从来都没有要去给杜月姣助播过。
那晚的排班表，根本就是项妮可为姜岸量身定做的诱饵，仅她可见，静待文未末自投罗网。
项妮可的目标，不是三悦。从一开始，就只有文未末。
被耍了。
屏幕上文未末的嘴巴还在一张一合，杜月姣还在笑着展示产品，但姜岸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声音仿佛被抽离了，画面也变成了缓慢的、无声的默片。那两个同时进行的直播间，像两个巨大的漩涡，将她拽进了深不见底的冰湖。
但就在那片令人窒息的冰冷之下，一种更陌生的、更滚烫的热流，却开始破冰而出。
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近乎病态。
姜岸甚至感觉不到愤怒了。
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被点燃，然后以一种骇人的速度，奔向了大脑。
原来大家都在牌桌上。
就在这时，三悦直播间里的弹幕，果然如她所料，开始骚动起来。
“我靠！那个助播不就是路临非那个运营吗？！”
“她怎么还敢出来直播啊？脸皮这么厚？”
一切，都像她脑海里预演过无数遍的剧本一样，分秒不差地发生了。
无影灯里，阿仔他们几个都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小心翼翼地看着姜岸脸上异常骇人的表情，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姜岸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先别动，让子弹飞一会儿。”
“既然他们想看故事，那我们就给他们一场大戏。”
“我们把岸可，一起拉下水吧。”
屏幕上那两个并排的直播间还在自顾自运转，姜岸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弧度。
——项妮可，你忘了，我也是赌徒。
第59章 过程对我来说什么也不是
文未末回家的一路都相当忐忑。他拎着几袋小龙虾走到无影灯门口时，正好撞上急匆匆往外走的宋合欢。
“送温暖来了？”宋合欢看到他，诶了一声，脚步却没停，“快进去吧，里面开会呢。”
文未末一把拉住她，压低了声音问：“姜岸……她心情怎么样？”
宋合欢瞥了一眼他手里的夜宵，了然地笑了：“三悦去直播了，你碰到她没有？”
文未末艰难地点了点头，脸上表情一言难尽：“下播的时候在走廊里碰到了。看到她的那一刻，我感觉我已经可以入土为安了。”
宋合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顺手就从他袋子里抢走了一盒小龙虾：“你保重。我去直播赚点打赏钱，回头给姜岸买点降压药。”
文未末叹了口气，认命地推门走进无影灯。
咖啡厅漆黑一片，会议室里却灯火通明，阿仔、阮满和姜岸三个人正围坐在一起。
阮满和阿仔已经困得不行了，还努力睁着眼，手托着下巴，听着姜岸滔滔不绝。
阿仔第一个看到文未末，看到他手里的小龙虾，眼睛都亮了，站起来就要去接：“我靠，文哥还是你有良心……”
姜岸不动声色地敲了敲桌子，阿仔条件反射地乖乖坐下。
姜岸这才回过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文未末。她起身走过去，轻声说：“你先出去一下，在外面等我。”
文未末一愣，还想说些什么，但对上姜岸那双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睛，他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默默地转身，带上了门。
隔着门缝，他只能模糊地看到姜岸的身影。
她转过身，继续用那种冷静的姿态，加快语速交代接下来的计划。
“小满，重新打包路临非骚扰其他女生的所有证据，做一个更完整的时间线出来。重点要突出两个点：第一，受害者不止三悦一个。还有很多不知情的网友被骗，却不敢出来发声。第二，强调一下三悦作为工作人员，自己也是受害者。她既被骚扰，又因为工作关系无法为自己辩解。在这个前提下，她最终选择站出来爆料，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保护其他更弱小的女生，才冲在了最前面。把这个点，给我往死里打。”
“我们不能让项妮可为了割席，轻易地放弃三悦。毕竟凭霍宇光的本性，很有可能把三悦这点热度耗完就直接舍弃。只有当三悦和岸可强绑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时候，他们才会明白，必须保护她。三悦出事，岸可也必将出事，那岸可就不得不下场。”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阿仔：“所以，阿仔，联系郑照和荔枝，整合一下我们手上能用的所有营销号资源。我们要做的，不是澄清，是捧杀。把岸可和项妮可塑造成‘保护被骚扰女性’的新时代企业，强调项妮可作为女性企业家的强大号召力。如果不是岸可伸出援手，三悦早就走投无路了——把这个故事，给我讲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