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妈傲娇的背影,姜岸和姜原相视一笑。罢了,哄她也是白费心思,毕竟姜女士自己就能把自己哄得很高兴。
拍摄结束的第二天,台风预警提前拉响。整个涌州城,都进入了备战状态。
姜岸家那栋小楼,却是一片欢声笑语。大家庆幸地躲在家里,听着窗外呼啸的风雨声,围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庆祝顺利杀青。
几天后,风暴过境,天空重新放晴。
姜岸拉着文未末去防洪坝上散步。台风过后的天空,蓝得像一块被洗过的玻璃,空气里是雨后特有的清新味道。
文未末忽然开口:“点点,我知道我们来的那天你为什么不开心。”
姜岸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你觉得拍这部短剧是在过家家。它太简单太纯粹,没有博弈,没有输赢,所以你觉得它没有意义,对不对?”
他一针见血,剖开了连她自己都搞不明白的傲慢与失落。
姜岸没有否认。
“但是,”他看着她,继续说道,“你有没有发现,你在临杭做那些所谓有意义的事时,你并不快乐。你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战士,紧张、愤怒、疲惫。每一次胜利,都像从敌人身上撕下来的一块血肉。”
“可在这里,这几天,我看到你和周舟他们讨论镜头,看到你给妈妈拍那场舞蹈比赛时,你是真的在笑诶。”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
“点点,或许你真正能获得价值感的地方,从来就不是充满了输赢和算计的战场呢?你喜欢做自媒体,但不一定要赢,对不对?”
“你是不是,已经准备好要回去了?”
文未末像在提出一个邀请,又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她早已心知肚明的必然结局。
回到那个能让你发光,也会让你受伤的地方。
而且这一次,你不再是一个人。
姜岸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无需多言的懂得,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那些盘踞在她心头多日的阴霾,仿佛都被这阵台风彻底吹散了。
“人是不可能被彻底治愈的。”她轻声说。
“就像总会有人觉得我偏执,觉得我病态。可能我都有吧。但那又怎么样呢?我只是我而已。”
“无论我曾经是什么样的人,我每一次的选择和决定,都在不停地塑造新的我。”
她抬起头,迎着灿烂的阳光,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明媚笑容。
“我现在选择回去,我现在选择充满勇气。”
“我没什么需要打败的敌人了,没有非赢不可的战役。”
“我要去创造。我要去做新的东西,我要不停下来。”
往前走吧,在这个一切都悬而未决的季节。
第67章 人人都有不得已
“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姜岸唇角微扬,回头撞上文未末那带着询问的视线。她没有解释,牵着他的手,沿着防洪坝不断向前。
左拐,往前,再穿过那座斑驳的古城门,就是老街。
台风才过境,青石板小路被雨水洗得珵亮,街上行人稀少。两人十指相扣,脚步在石板上落下,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节拍之上。
走到熟悉的灯笼之下,姜岸停住脚步,抬眼看向街边的铺面。
“就是这里。”
文未末微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一家早已打烊的糕点铺,屋檐下挂着两盏被风吹得微微摇晃的灯笼。
哦——
他想起来了。
他笑了起来,牵着姜岸在干爽的青石板上坐下。然后退后一点,举起双手比出一个取景框的姿势。
退后一步,退后两步,直到两人之间隔着一条窄窄的小巷。
如此熟悉的距离。
“原来是这里啊。”
他抬头望向姜岸,视线久久不移。姜岸托着下巴与他对望,眨了眨眼。
——就是在这里,她与他隔着屏幕相遇。姜岸说,希望自己出现在这里。
文未末不再犹豫,快步走到她身边,伸手捧起她的脸,低头吻了下去。
这一吻过于急切,几乎让人喘不过气。姜岸靠在他肩头缓了半晌,才在他低笑声里气鼓鼓地锤了一拳。文未末笑着讨饶,一次次亲上去,很轻,温柔的歉意。
巷子里静得出奇,姜岸安静下来。她坐在石板上,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这里等着,没有离开过。
“小时候觉得涌州太小太闷,像笼子,拼了命地想留在外面,在大城市扎根。”
文未末已经在她身畔坐下。姜岸偏过头,与他视线相接。
“可现在。”她顿了顿,仿佛在确认奇妙的圆满。
“把你带回来,带你一步步踩过我走过千百遍的石板路,指给你看那些旧旧的屋檐和拐角……像是找回一片丢失了好久的拼图碎片。”
文未末摩挲着她指尖的动作一顿,姜岸伸手戳了戳他,认真地一字一顿:
“我说,你很重要。”
“我说,我有认真考虑我们的关系。我想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无论我要做什么,你都是我生命里很重要的变量。”
“我想,‘越喜欢越想回避’是懦弱者的说辞,只有勇敢的人才配说爱。”
“我因为你而感到安全,常常感到抱歉。不止于此——我想,我爱你。”
她的目光直直落在他身上,嘴巴还在一张一合,文未末已经下意识屏住呼吸。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爱我了。”
好霸道的表白。
她偏要这样,赤裸又锋利,把他所有的犹疑与担心剖开。明明在说自己懦弱,却一字一句都让文未末觉得自己做得还差一口气。
但他拥有姜岸的爱,他怎么会是懦弱的?
于是他毫不迟疑,开口道:
“我很爱你,点点。”
不是“我也爱你”,是“我很爱你”。
什么时候开始,“爱”已经不再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字眼?
不再需要反复掂量,小心翼翼,不再需要选择万无一失的时机,才敢谨慎地说出口。
它不是一个需要被攻克的堡垒,也不是一个需要被证明的结论。
文未末恍然初醒。
原来在姜岸说出口之前,他已经在心里把这个字重复了无数次。
*
接下来几天,五个人陷入了一场近乎疯狂的报复性度假之中。他们每天睡到午后,喝到半夜,日子和在临杭时没什么区别,只是太闲散了。工作的忧虑被彻底抛之脑后,在这里,生活,好像真的就只需要生活。
白天去露营爬山看日出,晚上就在海边放烟火。漫天绚烂的烟火下,阿仔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崩溃得相当突然。他躺在沙子堆里打滚大哭,说荔枝说得没错,他就是个对自己未来没有规划的人。但真的要有也不是不能有啊,荔枝怎么就这么放弃他了呢?
他闹得太夸张,阮满努力压制一脚把这个恋爱脑踹进海里的冲动。谁知,旁边的宋合欢比他还夸张,不知是阿仔的哪句话挑动了她的神经,她拿起手机就给顾景深打了过去,对着电话那头就是半个小时的怒骂输出,而顾景深支支吾吾,一句嘴都没敢还。
第二天,大家刷到顾景深的直播切片时,全都沉默了。
他身上还穿着那些擦边设备,面如死灰地听着电话。听筒那边的声音太大,偶尔能漏出几句“媚粉都媚不来”、“你就是个废物”,而他一句也不敢反驳。
评论区议论纷纷,都怀疑是顾景深家的大粉在发泄怒气,根本没人联想到宋合欢。
宋合欢看着那条切片,无语凝噎,单方面宣布,退网三天,静思己过。
直到周舟和米粒把短剧的粗剪版发了过来。大家看着屏幕上那远超预期的成片效果,都很开心,但心里却有些惆怅。
度假的借口彻底消失。他们,真的该回去了。
*
车子驶上高速。
宋合欢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还陷在度假的余韵之中:“说真的,这次虽然是来干活的,但感觉比去任何地方度假都好玩。”
“我查了一下,”旁边正在做攻略的阮满,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说,“下一站,我们可以去我家啊!下个月就能坐渔船出海了!”
阿仔却已经回归了工作状态,摇了摇头:“哪还有时间玩啊?堆了一堆的事儿呢。你俩这个月的商务,都不拍了?”
姜岸听得头疼,立刻岔开话题,随口问了一句正在开车的文未末:“我妈和我姐早上跟你说什么了?怎么还塞了这么多东西?”
“哦,”文未末目视前方,语气很自然,“是给项妮可和杜月姣她们的海鲜和糕点。”
“啊?”姜岸有些意外,“给她们的?”
文未末笑了笑:“姐问我,你和项妮可到底怎么回事。说你脾气不好,心又硬,让我在外面做好你的大后方,替你多想一点,免得你在临杭遍地是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