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这次居然是真的。
方才只是反复想着她的音容,那黄符不慎接触到铜镜后,竟是突兀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类似金石的短促声响。而后镜中如水纹荡漾,倒映的殿宇景象渐渐淡去,浮现出的是一间他从未见过的、布置奇特的狭小房间。
他日思夜想了五年的那个人,正好端端地熟睡其中。
放轻呼吸。青年小心翼翼抬手,指尖柔柔抚过镜面。
——伸不进去。
燕玓白满身雀跃登时被泼了个透心凉。他不死心地又试了几次,终于沉下脸,异样地冷静下来。
镜中人翻个身,嘴中咕哝着什么。隔了会儿,室内光线变亮。她慢慢睁眼,而后对着镜子这处的方向发起了呆。
燕玓白贪婪地盯视她的一举一动,捏镜子的手几度加大力道。
他还没见过她醒后这全然地松弛无谓的模样。
他忽而不急于去找住持,靠着榻头专心观看起来。同时心中有无数疑问:回到了家的她会做些什么?她的家和这里有何不同?她又为何会消失?
她……也如自己一般想他吧?
镜中的人终于躺够了,一鼓作气坐直,脱掉了淡紫色的贴身套头衣物,两团粉白软翘挣脱了束缚,猛然弹出。燕玓白瞳仁骤缩,呼吸一紧。就见她这么赤条条地往左侧一捞,抓了那造型诡异的两片圆布料,熟练地往桃子上一罩。再挺腰穿套了那白色的毛衣,从被窝中站起。
他视线不受控制地掠过她全身,定到那条贴跨三角布上。
此物奇妙,勾勒地弧度一览无余。与那含蓄的宽袍大袖飘飘欲仙不同,颇为冲击观感。
“……”燕玓白捺下滚动的喉头,继续往下瞧。
青青已经套上粉紫色的里裤将黑色三角布料遮住。再套袜子、穿鞋、梳理头发。离开视线如厕,而后用饭。
她手边随时放着一块扁平的会发光的长方块。不论吃饭还是坐着,都抓着那方块瞧,时不时就哈哈浅笑。还隔空说着他听不懂的东西。一切举止都透着一种令他心寒的“如常”。分毫未曾表露对他和对过往的牵念。
直到她挎包出门,彻底消失于视野,燕玓白面无表情环臂。
镜中映出他沉郁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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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嘿嘿【发出痴汉的笑声】
第106章
下课铃响,青青婉t拒了室友的邀约,独自走在深秋的校园里。
昨夜,那些被她刻意尘封的往事莫名其妙涌入梦境。燕玓白或扬眉或冷笑了一夜,那张脸在她脑中盘桓不去,扰得她一下午都心神恍惚。
她呵出一口白汽,用力甩头,将纷乱的思绪甩开。
晚风阴冷。她小跑着回到出租屋,暖黄的灯光堪堪驱散寒意。换上家居服,加热剩菜,顺手点开与严正的对话框——消息还停留在昨天。
她发了句问候,那头没有回音。
趁着空隙,她拨通了奶奶的电话。对面传来老人熟悉的笑声和电视剧对白,她才安心,按下免提。一边吃饭一边唠家常。老太太照例问她何时回家,青青犹豫了一下,说:
“奶奶,最近两个月是晚托班的高峰期,我想多挣点钱,等过年再回去看你。”
电话那头的失落显而易见。青青放下筷子,努力让语气轻快:
“我之前参加了个比赛,奖金有二十万呢。等钱到账,就把老房子修一修,家具都换新的!”
老太太笑笑,嘱咐几声,识趣地挂断电话。
把做到一半的小组作业提交上去,青青烧热水洗澡。
平房里的厕所是用落地磨砂玻璃隔开的。没浴霸,更没有热水器。光线也差。
青青思考了三十秒,决定就在日光灯底下洗。插好学校群买来的小太阳,窗帘拉严实。衣物团作一团,女孩儿的躯体一丝.不挂,所有曲线展露无遗。洗完澡,她舒服地烤了会儿火,才发现宿舍群炸了锅。
【铿铿锵锵】惊天大瓜!严正居然是个隐婚生子的死渣男!
【我肚子好大】青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
青青皱眉,一连串的99+。她手指上划,果然,十几张第三视角偷拍的男女街头相拥照跃然眼前。
男主角面色不佳,但相貌极其清晰。
是严正。
女主角一头秀发,个子和严正肩膀齐平,只露出半张脸。
似乎是个大眼萌妹。
“……”
根据群里转发的消息,大致可以拼凑出这样一个俗套的故事:校园男女神恋情,意外怀孕,女方不告而别独自生下孩子,养活不了找上门认祖归宗。
严正口中的急事,就是这个。
看着屏幕上严正清晰的脸,青青心情复杂了一瞬,随即关掉了群聊。
也没什么。
她本就没底气去开展任何一段亲密关系。这一出,来自严正的压力倒是彻底卸下了。
照例看了会儿书,她在十一点准时解衣入睡。
房中光线比昨日更暗,只能勾勒出脸部的朦胧轮廓。
细嫩如其名的腰肢,此刻暴殄天物地窝藏于宽大被褥下。
燕玓白平静地看着铜镜,顽强自立的昂扬将将随着灯光一道沉寂。
放下湿漉了的褌裤,在退潮后的空虚里,他冷静地复盘所见的一切。
“奶奶”,原是指老妪。应就是祖母的别称。从未曾听杨柳青提及父母,燕玓白大体可确认,她家中只那老妪一个亲人。
如他很早就料到的。她出身很不宽裕。为了些许银钱,连至亲都可暂缓探望。
燕玓白略闭目。
这奇异的一切有些耗费精力。今晨她出门后,他反复尝试,发现这镜子只能固定窥视这一隅之地。
若她离开小屋,他便完全不能掌控其踪迹。
这种受制的无力感,比战场上的明枪暗箭让人焦躁得多。
她依然没有一处提及他。
燕玓白半抱铜镜小憩片刻。翌日,于阳光洒入室内时准时睁眼,默默一念她姓名。
犹带着体温的铜镜立时浮现出那头的画面。
杨柳青也醒了。
她今日没有赖床,利索地换了衣裳。两团第三次弹入视线。
燕玓白眯眼。
未曾亲眼目睹过这处,依他从前的判断,大约是碧青嫩桃大小。
但如今的杨柳青明显长高,腿长许多,桃子亦熟,颤颤巍巍亟待摘果。
很好。
燕玓白丝毫没有登徒子的自觉。竟就这么耐心地连着看了六日。并且总结出了规律。
冬季,杨柳青若不流汗,两至三日洗一次澡。每次都要洗上至少半个时辰。十分细致地自脖颈到两只脚。
她不用浴桶,只用矮盆。毫无疑问是因为穷。
她爱吃东西,手边常放着不知什么做的零嘴。可她又节俭惯了,一包零嘴吃好几天。
燕玓白从一个全新的视角,事无巨细地窥探她——熟悉的杨柳青,陌生的杨柳青,最原本的杨柳青。他想她,却更想完完全全地了解她。
同一时,冷静地收集那光怪陆离世界的讯息。
会发光的方块叫手机,她托在胸前的东西叫内衣。那里的灯不用油,一按机关就有。热饭只需将东西放进方盒,嗡嗡转几下。热水也可无柴而烧。
除了最开始的不适,燕玓白接受地极快。甚至将观察杨柳青的起居当成了世上最有趣的节目。
……不止如此,他竟萌生出一种念头,想一直这么看下去。看看她身上,究竟还有多少他未曾见过的惊奇。
这念头,居然反复将被杨柳青抛之脑后的怒气压了下去。
大雄宝殿的长明灯,七日未曾点亮。
沙弥们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去打扰那位武德充沛的帝王。
奏章又如雪花似的飘来,义符心里愁,也不能什么都交给那伪帝啊!
可陛下犯昏君病了,义符深思熟虑后,道:“堆着吧,留着陛下慢慢批。”
小黄门哭丧着脸回去了。
这天,就在燕玓白正观摩青青休假看剧时,殿外响起战战兢兢的通报。
一名中年道士被允入内,虔诚叩首:“陛下,小道翻阅古籍,猜测若青铜镜有效,说明娘娘肉身八成犹存。或可凭其生辰八字,精准寻出她在何方,设法……迎回。”
此人倒还说在点上。
燕玓白微忖。杨柳青的八字,他早已从她病母瘸父处得知,却从未准人合算。
睇着跪地不敢动的道士,燕玓白不绕关子。
“朕要你直接将她带回。”
道士一噎,这是天要亡他!他怎这般命苦,偏偏抓阄抓中来送死了!却只得取出八卦龟甲,听燕玓白报出八字后起卦推算。
算着算着,道士骤然怔住。
“何事?”燕玓白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