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嘶声,难以置信地抬头:“这八字……小道五年前在凉州城时,曾算过啊!”
“哦?”
“三清老祖在上,小道万万不敢胡诌!”道士急切道,“当时来寻小道算命的,正是个蒙面的女郎!虽只给了四字,但臣对此命印象极深——蒙雾在魂,身有死物压制!”
燕玓白眸光一凝。
杨柳青竟偷偷算过命?
“她都问了什么?”
“小道问及烦心事,那女郎只道……夫婿似乎躲着她,她心中奇怪。”道士偷瞟一眼青年,声音更低,“然小道那时测算,女郎的命格显示…并不曾成婚。”
“……”
殿内陷入一片死寂。不论这道士是否编造,条理却是顺的——那时他与杨柳青未证天地,的确无名无实。
“此八字,如今何解。”青年声音听不出情绪。
道士拱手,语带惊异:“卦象看来……娘娘命途顺遂,红鸾星动。只是其中那死物已十分稀薄,近乎消散,仿佛……曾被什么力量强行涤荡过一般!”
“……朕问你如何将人寻回。”
道士失语,半晌道,“恐只能斩断那死物。”
燕玓白寒声:“如何斩,何时斩!”
道士憋不出所以然,“这,这,或要娘娘陛下齐心协力……”
“滚!”
人连滚带爬跑了。
燕玓白揉弄眉心。
照着神棍的意思,有一物横亘在他与杨柳青之间。必须他与杨柳青心意相通才可化解。
他憋着郁火捞过铜镜。
这边说明,杨柳青从不想他。
但凡她想念他,他也不必天天守着镜子偷窥。
铜镜亮动,燕玓白正要瞧她在干什么,一见镜中场景,凤眸淬毒般。
画面上,赫然是一陌生的短发男子在与杨柳青拉拉扯扯!
“青青!”
严正风尘仆仆赶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他不顾青青阻拦,一手抵住门框:
“你听我解释!学校传的那些是误会,有人背地里算计我!”
“严正。”青青疲惫地打断他,“我们只是同学。你家里的事不必向我解释。请你走吧。”
“可我心里只有你!”严正情绪激动,试图去拉她手,“我对你是认真的啊!快半年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意吗!”
燕玓白盯着镜子,额间暴起青筋。
男子一举一动无不昭示着侵犯与觊觎。
燕玓白两手剧烈颤了起来,“杨柳青——!”
那头,青青浑然不知时空彼岸那人的滔天怒火。满心无可奈何,“你孩子都有了,别辜负人家了。”
大早上开开心心地出门打工,结果被t严正找上了门,很倒霉啊!
遇到这种事情严正难道不该去处理吗,来缠她一个外人干嘛!
她奋力往回缩,“而且我对你真的没有那种感情。我不喜欢你!”
严正怒了,脸上惯有的温和消失殆尽,罕见地疾言厉色:
“你吊我玩儿呢!杨柳青,我都说了我是被算计的!”
什么烂桃花!青青情急之下一脚踢去,大吼:“我有喜欢的人!你再缠着我我就报警了!”
严正嗤笑:“你连男朋友都没谈过,你喜欢谁?为了打发我这屁话你也说得出?”
他步步紧逼,青青被他堵在门边,退无可退。她忽地转身抄了桌上菜刀,飞快抓了条毛巾缠手腕上:
“我警告你别过来!我说了我有喜欢的人!”
“你倒是说说,那人是谁?说不准我认识呢!”
严正这些天心烦意乱。
前女友带球跑认祖归宗,家里翻了天,他到了学校才知道自己的事被人传上校园墙,闹得沸沸扬扬。
杨柳青刻意回避他,没办法,严正只能堵在出租屋前要个说法。
没想到她一点留恋表示也无,张口就是“我们还是当同学好了”。
头回在一个人身上倾注这么多心血,丁点回报都没捞着,严正怎么能忍!
“你要是真敢就砍我试试。到时候留你奶奶一个人,我倒想知道她怎么办。”
“你!”青青怒目而视,“你太无耻了!”
严正见她被扼制住,气焰更盛,竟又逼近一步,伸手要夺她的刀。
青青步步后撤,视线在他身后不断穿梭。
怎么办?
她不能伤人,也不能任严正这伪君子继续下去。
……要是燕玓白在就好了。
她鼻子发酸,崩溃想,怎么哪儿都有他啊!
青青突然反手摔了刀,“有事我们出去说,你也是当爸的人了。请你自重!”
严正脸一僵,但见她服软,也不想闹太大,稍加放缓了态度。
他朝青青伸出手,“让我定心。”
青青抿唇,腿能碰到凳子,不知道可不可以快速抄来砸他。
她缓缓抬手,严正脸上露出满意之色,青青瞅准机会弯腰,严正气急败坏抬手扇人。
这王八蛋!
青青匆匆躲开,没站住摔倒在地。退无可退之下抓了边上笤帚就打,粗粝的枯树枝扎地肌肤上血点片片。
严正细皮嫩肉,哪儿遭得住,也根本没想到这瘦唧唧的女儿居然贼有力气。
青青边打边骂:“去死吧你!烂人!真是被屎黏上了!我喜欢的人比你好千百倍,他是绝世大美男,个子你比高,智商吊打你!连名字都比你的好听!”
“他才不像你这样假惺惺,更不可能动我一根手指!”
严正被笤帚抽得生疼,又被她这番话彻底激怒,理智尽失。他猛地一把攥住挥来的笤帚杆狠狠一拽!
青青惊呼一声,笤帚脱手。严正面目狰狞扑上来,一把抓住她手腕。
“你他妈再说一遍?!他是谁?!啊?!”
“燕玓白!”青青不甘示弱,几乎是嘶吼出来,“我喜欢的人,他叫燕——玓——白!”
要是燕玓白在就好了,要是燕玓白在就好了!
是,她一直就想着他,一直就记着他。
青青没法欺骗自己了。
其实她真的,很想燕玓白!一直都很想!
“燕玓白!!”
“轰——!!!”
严正还欲说什么,墙角冰箱仿佛被硬生生劈开似的,轰然裂成匀称的两半。
一把长刀陡然伸出,严正怔住,恍若看见鬼似的,蓦地放手,恨恨看眼不明所以的青青,拔腿便跑。
却凭空飞出一个造型古朴的烛台,精准狠地砸严正后脑勺上。一串鲜血自脑后蜿蜒而下。
青青傻眼,还未能反应,脑中某根神经好像突然断了。
她浮在半空,身体倏而变得树叶一般轻。一股无可抗拒的牵引力攫住了她,天旋地转。
永宁寺。
燕玓白面无表情持刀而立,虎口已被反震之力撕裂,鲜血顺着刀锋滴落。
经他怒极悍然一劈,青铜镜彻底化为齑粉。
燕玓白直视前方。有什么东西,在明确跳动,呼之欲出。
砰!
“方丈,出事了!”
“天上掉活人了!”
沙弥们眼睁睁看着天上突然掉了一个着装古怪的女子,正诧异,又见那女子竟不偏不倚地往正中的殓骨院一砸,不由得都惊呼出声,奔走相告。
青青惊魂未定一瞧身下,全是森森白骨!登时顾不上身上的疼,吓得直接窜起。
“有人吗?有人吗?”
“这是哪儿!”她剧烈咳嗽着,撑着发软的身体,白着脸到处找出路。
吱呀——
沉重的殿门缓缓开启。青青茫然又惊惧地抬头——
瞬间,撞入一双猩红的凤眼。
第107章
青年宽袍大袖,长发如墨瀑垂过腰臀,身量比离别时更为挺拔高峻。他肩宽腿长,如小山般壅塞在门间,投下深重的影。一张糅合了男女所有优点的面容,轮廓凌厉分明,极具侵略性。
他已成为了一个完全的青年男人,变成高峻伟岸、睥睨一切的帝王。
青青没想过再见会是这般情形。
理智告诉她,一切只是一场任务。时间足以消磨一切,他身份非凡,身边岂会缺了美人?或许早不记得她了。
她缩了缩脖子,身上的法兰绒外套与环境格格不入。
他一定……觉得很难看吧
青青扶着墙沿缝隙,试图从那片令人胆寒的白骨堆中缓慢挪出。无所不在的骸骨在她脚下发出“圪垯圪垯”的磕碰声,在死寂的院落里格外刺耳。
没走几步,她便难堪地停住了。
燕玓白那双深邃的凤眼自始至终钉在身上,目光如有实质,让人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