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她含着泪摇摇头,乖巧温驯。泪珠随着动作摇摆,渐渐挂上睫稍。水珠糊着黑白分明的眼,燕玓白慢慢阖目,一蓦地口咬上软面白团。
头皮发麻,汗毛倒竖。杀伐征讨……半晌,燕玓白凝着眼前的背。轻轻伸手摁了上去。
珠玉般润泽。
汗如雨下,他方感到茫然,她却忽然扭身,膝盖朝他一击——“唔!”
燕玓白乍地睁眼。
入目富丽堂皇,是他的寝宫。哪有翻脸的杨柳青。
燕玓白沉默,摸向老二的手收了回去,一如最近的每一个清晨,安静地等待它自己垂头。
几次剧痛,他已然明白摁是不行的,再用力只会断了,届时怕要和渥雪一样蹲下来尿。
“…”想到那场景,燕玓白不寒而栗。烦闷地吐口浊气。
这麻烦的物什倒不如天阉的好。
燕玓白又闭了会眼。
杨柳青又开始低声哼哼。
他立即睁开眼,目不转睛地瞪穹顶。
定然因为她是第一个撞见自己这般的人,是以才把她做进梦里。
他有那么多妃子,每个都比她漂亮。即便并不打算真行房事,也比做杨柳青的春梦强。
一拉被子,燕玓白深深拧眉。
城楼老钟鸣响,已至卯时。
朱门吱呀,青青准时去叫赖床的燕玓白。
燕玓白躺着,脸上还染着被暖气熏出来的红。
“陛下快起吧。”
清透的女声甫一响起,燕玓白窝床中,两眼翕成缝。女孩的脸在这窄窄两条线中上上下下,比梦里稍淡的双唇张合。
“宫妃们已经等着了,公主似乎也开始筹备。为庆贺团圆,今日王大监安排的是三场宫宴,早中晚…”
燕玓白眼皮一跳,没听清她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她窝在他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舔舐他胸膛的娇样。
燕玓白衣当一紧,似乎又要立起来之时倏地翻身,嗓音微哑:“嗯。”
看他还想赖床,青青将昨晚搭配好的衣服捧过来就识趣退下:
“那我便不打扰陛下了,陛下岁首安康。”
燕玓白突地扬声:“慢着。”
青青脚步一顿,背对着她的少年忽而以一种极冷傲的声线道:
“朕知道你也想随朕去看花灯,朕可以准予。”
青青:?
她倒没这么想过。一群人,到底是去看灯还是明争暗斗?
有燕玓白在必定不会太平。还不如和福安躲角落里安安静静地观赏。
她略眨眨眼,看着他的身影:“多谢陛下。然奴身份卑贱,只怕污了陛下与娘娘们的眼。”
几度犹豫的决定被这般果断的拒绝,堂堂帝王竟热脸贴了她杨柳青地冷屁股。燕玓白呼吸陡重,蓦地回头,盯着站在晨光里的身影嗤之以鼻,隐有难言的酸意:
“从前不还将咸宁殿当自己家般放肆,这会又知道身份尊卑了?”
青青低头,顺从卑怯的模样:“奴不敢。”
燕玓白牙根痒,阴鸷了眉眼,半晌恨很:
“你给朕记着。”
她抿抿唇。
他愤愤地抓了烟杆子,隔会吼外头眼观鼻鼻观心等着的渥雪:“滚来侍奉朕更衣!”
渥雪屁股一夹,唉声叹气。
大晋的岁首即为后世的大年。
华灯璀璨,所照之处皆是琳琅盛世。至于奴隶与城外流民,不过无人在乎的蝼蚁。
燕悉芳一大早便赶来与燕玓白吃了团圆饭,而后宫妃们轮流觐见,在暖室中说话的说话,打马吊的打马吊。
萧元漱独身一人孤立一群人,满脸不高兴坐角落里。
妃子们巧笑倩兮,围着少帝温言软语,这个唱歌那个弹琴,一个赛一个地加紧献殷勤。
萧元漱冷眼旁观。
也不知这群女人怎还敢往上扑。
许是因为公主在此,少帝半点脾气也没有。笑着看美人们轮流献媚,凡来露脸的都大大有赏。
渥雪立在边上两手拢一块,心说这也忒大方,私库都赏去了一半。
也不知怎地,听着那满室娇笑,他偷摸瞅眼外头。
悉芳公主回去了一趟,还没过来。
陛下似高兴得很,同一年前杨柳青没来到时没啥区别。
眼见一妃子缠缠绵绵蹭着陛下的胳膊,渥雪心里有些不舒服,突然就噔了噔。升起一句“难怪”。
难怪他看着不得劲。
自杨柳青随侍在陛下身边,陛下几乎没有踏足过这些莺莺燕燕的宫室,更不提这又是捶腿又是揉肩的。
他觉着自己恐怕也被杨柳青潜移默化地变正经了。这时看这场面竟觉得眼睛辣。
…悉芳公主身为陛下亲姐,几次三番鼓励陛下纳妃生子。她那样良善心软之人反却不觉得这样不大得劲。
这不鼓励陛下沉浸女色么。
人啊,真是怪。
看那月容夫人,许是太久未承宠。舍了素来的端庄,捧一只酒杯,鲜红的指甲扣于杯口,盈盈一拜,将酒送入燕玓白口中。
酒味醇厚甘甜,带着一股不知名的化骨之柔。似要浸润到四肢百骸,渗透每一条骨缝。
“赏。”燕玓白稍稍迷茫了片刻,倏地开怀,眯着眼勾了一女子下巴,对着羞怯的妃子们哧哧笑了会,忽而转头。
渥雪连忙凝神,只见少年推开那妃子,面上迷离的笑顷刻化作讥嘲。
渥雪本能提心吊胆,燕玓白却瞬时冷了脸,众目睽睽下独身踢开门,摇摇晃晃湮入傍晚的雪雨中。
渥雪愣了,这又怎生回事?
后头同样茫然的妃子们叽叽喳喳:
“大人,陛下为何突然走了?”
“可是嫌弃我侍奉不周…”
“还以为陛下今日终于摆脱了那姓杨的狐狸精,没想…陛下从前哪里会如此!”
“…得了得了!”渥雪心烦意乱,一把捂住耳朵先稳住这群美人:
“少编排陛下!不要命了?晚上陛下带你们看花灯,攒着劲等着吧!”
“陛下往哪处走了?”乍闻少帝骤然离席,燕悉芳收了手中的东西,当即率人去找燕玓白。
女使也担忧:“那渥雪理当跟了过去,只是怕…”逢迎登楼,此时少帝万万不可出事。
燕悉芳沉眸,语意绵长:“应当无碍…我在城楼等他,他会来。”
这会,青青正在安静地等待福安。
远远的看见妃子们上了玄武门,正好福安也笑着走来。
青青冲他招手,照顾着他的跛脚,两人缓慢而行。福安指点方向:“小道在右门下方,青娘小心,莫让看守发现。”
她应声,他问:“青娘不曾同陛下告假?”
青青摇头:“没有,我虽想回家,但深思之后觉得过两天也不迟。这几天人正多,太杂。”
之前让代显帮忙给原身父母捎东西,代显说是成功了。但她一直没得个回信,难免有点担心。
月容夫人已经闭关许久,她这身份不适合去拜托任何一位后妃。
只能一直就这么记挂在心里。
福安喟叹:“也好。”
青青刚点头,他又笑:“你看天上。”
青青抬脸,倏然瞪大眼。
满目星火,连绵如昼。远有火树银花,近有彩灯走马。
敲锣打鼓,爆竹噼啪,灯市开启。
不比后世的五彩缤纷,却胜在古朴。
人声鼎沸,他们并排挤在小垛口,盼着半人高的墙看百姓们接踵摩肩,热闹非凡。
青青不由发自内心敞出个笑脸:“好看。”
是和皇宫不一样的馥郁人味儿。
福安也昂着头,莹润的眸子底倒影着万千星火:“我生平第一回见到上京的烟火,确实远胜家乡。若我掌有这些烟火,定不会逊色于今日…”
大脑久违的放松,即便少年的话里有些歧义,这时这刻却难多留一个心眼。
此时,青青沉浸在点亮半个夜幕的恢宏灯市中,也t并不曾意识到身边这位名为福安的少年宦官身子里装的究竟是多大的野心。
…足以颠覆十州,给她的进程创造一系列艰难险阻。
青青以为他是怅然:“每个人心中的烟火各有不同。”
福安顿了顿,低低地笑:“是…”
美竟终有限度。这轮烟火燃烬,对面百姓似有骚动。
青青从沉浸中抽回思绪,刚困惑,就听一阵哗然。
“皇帝来了!”
“皇帝才来?!”
青青愣了,燕玓白不是早该登楼了吗,居然才出现?刚想问身边福安,头一转,大活人直接没了。
她吸吸鼻子,男人果然都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