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无目的绕着皇宫走了一大圈,没找到燕玓白被藏身的地方,反而走到了掖庭。
她居然生出类似近乡情怯的情绪。
青青犹豫了挺久,呼口气,刚想抬脚,里头全然陌生的欢笑突然给她当头一棒。
不认识。
不见走掉的邓姐姐,也没有留下的吴姐姐。
洗衣服的小院子里新挂了很多竹竿,比以前的空旷要密实地多。来来往往的女孩们都是生面孔。她看着那些来来去去的布鞋。她们抱衣服的步伐矫健,充满活力。
死气沉沉的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
青青陡觉赧然,垂脸欲要躲开。
许是不小心,她却与人撞到了一起,青青刚要说对不起,被她撞的人呵口气,无奈道:
“也就一年,你怎么走路都不长眼了?”
她怔怔抬头,刘媪板着脸上下将她打量完毕。啧啧道:
“我说了,你迟早要栽跟头。”
一去再回,还是那人,那语气。
青青眼神抖抖,讷讷:
“…刘媪。”
“哼。”女人拽她的胳膊,“既然来了,坐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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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这几日新入宫的姑娘。新帝明德,放了从前的宫人回家。吴玉芝升了官,去管内务了。如今就我还在这守着,许是要老死在宫里了。”大约知道她的疑惑,入门刘媪便将众人来去说了遍
点头,略显局促地坐在矮凳上,青青发现自己还是第一次进刘媪的屋子。
矮矮小小,阴阴暗暗。和她去到燕玓白身边后住的地方天差地别。
她莫名感到无措。原来刘媪住的并不比大通铺那好多少。
“我晓得你心里想的什么。”
刘媪还是那个刘媪。断不会给别人端茶倒水甚的。青青抓着刘媪扔来的菜干慢吞吞嚼。感激地对她笑。刘媪浑浊的眼盯了她会开门见山:
“想找废帝是吧。”
她微窒,点头。
刘媪露出个受不了的表情:“真恶心人。他若死了,你是不是还要殉情?”
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的。
他死了,她的任务也付诸东流。什么都没了。
“换皇帝就换。你也别忧心忡忡的。那废帝现下是人人避之,你不被牵连就是最好的结果了。难不成真还要去找?”
老人言虽有道理,却到底脱出实际。
青青感念,却只能叹:“要的。”
刘媪无奈。
“随你,你个死脑筋的。不瞒你了。来的路上你当路过了他的寝宫。如今根本无人愿意去照看他,也就从前那个渥雪隔着墙端饭倒夜香。大忙人公主说喜爱这个弟弟,却从来没看过他一次,还要我们这群浣衣的隔三差五去伺候。哼,可笑。”
“…竟然没人照看么?”幸好渥雪还在,她松口气。
刘媪白她:“你以为呢。一个废人而已,要不是留他有用早弄死丢出去。你去也无人拦你。冷宫本就晦气。”
青青的眼里蓦地燃起希望。
刘媪见她精神了,自知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嫌弃地一招手,“滚吧!”
青青冲她笑,认认真真道谢后原路返回,来到了传闻中关押燕玓白的冷宫。
甫一到地方,她忽觉眼熟。
围墙低矮,斜伸一棵枯树。
这是,她第一次遇到燕玓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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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又回到最初的起点~(唱)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打量周围一遭,青青霎时记起这里的荒凉。
那个时候好馋肉,馋到想抓鸟吃。谁会想到明明就是个荒无人烟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年后竟是关押燕玓白的牢笼。
心情复杂地寻到正门,正见地上投了两道人影。青青才发现原来这里有人把守。
……不妙。但新帝既然肯让她大咧咧在宫中转悠,也算变相给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权威。
青青决心尝试一下。
侍卫正百无聊赖地瞪墙根玩儿,便听一道犹疑清润的问声:“敢问两位,你们看守的是何人?”
左边那个嘴一斜往后瞧,那忽然冒出的姑娘满面认真,一双眼扑闪,看着还算顺眼面善。
只是,他目光下移,瞧着她略显脏污的囚衣,眼中的意味赫然深邃了起来。
青青一见,道:“我非死囚。只是前两日不小心犯了错,今日就被放出来了。”
前两日,这就大有来头了。
青青在宫里当了一段时间的差,面对相同的打工人大多数时候都挺自然。是以和这二人说话时心里虽然也拿不准,语气却不露怯。
不过,两人对视眼,均不怀好意笑了。
青青面色一凛,从他们兴味的目光中看出了“故意”两字。
她笑一笑:“里面是我故人,我想问一问他如何了。”
“原是一伙的逃贼啊。”哪知一人冷笑,唰一下抽刀,“上头有令,想进去可,须得留下一物。你是要留胳膊,还是要留腿?亦或是,”
他上下打量青青胸脯,面有嫌弃:“瞧着没滋没味……罢了。”
强压下被目光猥亵的恶心。青青攥拳,却见他们的神色不似作伪。不由得后退几步,正犹豫要怎么办,对面朱漆都快掉光了的朽门吱呀两下,从破败的门缝下透露出疲惫的声响。
“两位大哥,废帝的饭食洒了,您二位可否再去膳房要一份?”
缝中随即凑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向青青。
青青愣愣,这眼神,渥雪?!
侍卫不悦地啐他一口痰,里头的眼睛闪了闪,任痰落跟前。渥雪讨笑:
“您二位威武。待守过这阵子升官指日可待!”
一人愤愤骂着走了,留下另一个把守。渥雪的声音再度响起:
“大哥,您容我与这丫头说会话呗?我那屋子里,还有好东西,都埋在我砖底下,我不告诉那位大哥,您独享成不?”
这人看青青眼,又看眼门缝。板着脸挪脚。
青青这才匆匆冲去,渥雪用几片叶子把痰给抹了,又拿一片盖上。女孩趴在他眼下,满眼的焦急:
“渥雪。”
“……”里头的渥雪却蓦地别开眼,不厌其烦:
“你又来干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今大势已定,不管你存的什么心思都别来了。安安分分当你的差去。”
他冷笑,“长袖善舞,你比我想得还能耐。”
青青被这阴阳怪气的话弄蒙了一秒。“我,你怎么了?”她试图去看渥雪的眼睛,可对方压根不给机会,反而抓了把土往外打。
她躲了下,没完全躲住,半张脸接了灰。渥雪动怒:
“瞧你模样,安生地很吧?我却被打断一条腿!”
青青呼吸发重:“什…么?”
渥雪突地叹口气。
“你运气比我好,我知道。”
“我就是不甘心。”
青青足足沉默了半刻,忽地咬牙锤门:“谁打的你!你说!”
女孩的臂膀不要命地砸,一下又一下,对门的少年呜呜哭了起来。
“青娘,咱们怎么办啊?”
豆大的泪打在门槛边,青青凝滞。
渥雪带着泥渍的手穿过门缝,紧紧揪住了她的衣袖。
“是公主!公主下令打的我!公主当真要陛下的命啊!”
……
渥雪一直觉得,那日险些就能出宫了。
可他全不曾想到守株待兔。眼睁睁看着青娘被一刀柄砸晕,瘦骨如柴的陛下被拎着金贵的发拖走。渥雪嚎叫着求新帝放下人,哪知那青年笑得和煦,转眼就没了影。
他以为他欲要秋后算账,随之而来的香风却让他再度惊恐地瞪大双目。
人影过后竟是一身缟素的燕悉芳,她看着他,看那被人任意折辱的弟弟,脸上竟有快意。
纵使如此,他还是跪下。
“您饶过陛下,您饶过陛下——”
他劈头盖脸疯傻了似的苦苦哀求。混不在乎周遭将士纷纷耻笑,换来的却是燕悉芳抚弄着新染的红指甲不急不缓:
“如此忠心,不如你们二人代陛下受过。”
渥雪磕头的动作骤顿,下一刻,撕心裂肺的疼痛自右腿骨贯彻全身。他疼得几欲打滚,偏却还抵不过众人的哄堂大笑。
渥雪躺在草地上,眼神失了焦距。
…若杨柳青也一样受罚,或许他也不会这样不t忿。
可大刀将将要落下时新帝却横插一脚。他听见新帝温声相劝:“皇姐,这位姑娘曾经助我良多,您不如看在弟弟的面子上…饶她一回。”
渥雪眼神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