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开一只手擦汗的某人默默把手又扶了回去。
一段路后,齐妤骑得有模有样起来,陈均放松警惕,手上逐渐卸了力道。
未料前方突然出现一个小坡,明明是他们每天都要路过的地方,一个专注着控制车头,一个在后面看不清路,一时竟都忘记了它的存在。
骑车的人眼看车速越来越快,浑身僵硬到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不敢动弹。
热风拂面,惊出一身冷汗,齐妤害怕地闭上眼,任由自行车像脱缰的小马往前冲去。
“刹车!刹车!”陈均在后面大喊,同时试图拖住车子。
到底是比齐妤还矮的瘦弱单薄的年纪,饶是他使出全身力气,也没能拉住一辆载人全速前进的自行车。
哐当——!
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两人连人带车摔了个狠的。
一时之间,这方天地只余下蝉鸣鸟叫和链条滚过齿轮的哒哒声。
“嘶。”陈均顾不得手臂擦伤处火辣辣的疼,连滚带爬到齐妤身边。
摔倒的瞬间他拼命去捞齐妤,可哪儿来得及?
眼睁睁看着“咚”一声闷响,齐妤消失在了草里。
“小妤?”陈均吓得脸都白了。
齐妤躺那儿没有动静,膝盖磕破了,不断冒出血珠。陈均颤抖着伸手却不敢碰,因为齐妤也在发抖。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两人身上。齐妤鼻尖脸蛋沾着草叶和泥土,下嘴唇咬得发白。
她准是被吓懵了,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硬是一点声音没发。
会哭就好。陈均悬着的心放下一毫米。
伤口上有沙砾,得赶紧回去让爷爷处理。
陈均刚想抱齐妤起来,后者突然“哇”地哭出声,眼泪全蹭在他肩膀上。
“哇——好痛!都怪陈均!讨厌陈均!”女孩哭着控诉,手攥成拳头对着男孩一通乱锤。
陈均愧疚得要死,任她打骂。
他想起齐妤爷爷奶奶哄她的法子,照猫画虎,笨拙地抬手拍拍女孩的背,不熟练地轻声细语,“宝宝不哭,宝宝不哭,不疼不疼,我给你呼呼。”
陈均不安慰还好,安慰了齐妤哭得更凶了,她汗津津的脑袋埋进陈均同样汗湿的颈窝。
两个脏兮兮的小人彼此依偎。
过了好一会儿,齐妤止住哭声,因为力竭而微微喘着。
陈均以为她会第一时间责怪他,他又是后悔又是心疼,做好了被齐妤狠骂一通的准备。
谁知齐妤哑着嗓子说的是:“陈均,你不要叫我宝宝,我不是宝宝。”
懵了的人口比脑子快,“你之前不才说你是宝宝?”
齐妤嘟嘴,“之前是,现在不是了。宝宝才哭,我是大孩子了,我不哭。”
那刚刚嚎了一盆金豆豆的人是?
陈均如是想,却不敢再反驳。
天大地大齐妤最大,现在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从善如流地“嗯”了一声,“你不是宝宝,你最勇敢了。”
齐妤抬起泪眼看他,有些委屈,“陈均,我走不动了,疼。”
陈均心都揪紧了,“我背你!”他小心翼翼放下齐妤,在她面前蹲下身。
那天陈均背齐妤回家,齐妤趴在陈均背上小腿一晃一晃的,颇为新鲜,这还是陈均第一次背她。
齐妤最是讲义气,记得陈均的好,全然不记恨是陈均害她摔了一跤。
是以,当陈爷爷左右开弓,一手痒痒挠,一手秤杆,追得陈均到处跑,要家法伺候时,齐妤替陈均求情,说是她自己不小心,不关陈均的事。
陈爷爷吹胡子瞪眼不是捡来胜似捡来的孙子,堪堪作罢。
代价是有的,齐妤的膝盖在陈爷爷每天换药养护后,仍是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疤。
不过这是夏天的锅,天气太热不利于伤口恢复,不是陈均的错。
更多是收获,因为从那天起,陈均嘴上不说,行动上对齐妤可谓是予取予求,再也不会抛下她一个人去玩。
别看那时齐妤还小,心里小算盘精着呢。
可是,无论如何,这都不是陈均多年后再次叫她宝宝的理由吧!
齐妤越想越想不通,难受得在沙发上扑腾。
啊啊啊啊陈均怎么这么讨厌!
好甜啊啊啊,也是心动吧
谁不喜欢宝宝呢,妹宝好可爱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宝宝宝宝
第87章 和他谈情,和你说爱 (正文完)
齐妤闷在沙发里哼哧喘气,胸膛起伏不平,如同荒唐的、被困在温软陷阱里的小兽。
门铃响了。
清脆的电子音,形同石子投湖,在燥热纠结的空气里荡开,涟漪外扩,直至淹没沙发中人乱七八糟、迷惘而困惑的呼吸。
闭目塞听的人将方才那些不知缘由、叫人心念失序的回忆揉成团胡乱塞进角落,眼不见为净。
陈均的同事们来了?这么早?
齐妤眨眨眼,睫毛上下剐蹭着沙发的羊毛绒面。还好她提前叫陈均把锅备好。
不过门外为何如此安静,客厅也空寂得令人心慌。
翻过身,揉揉眼睛,齐妤作势起身开门,看清眼前景象,不由“啊”了一声。
片刻前还在厨房忙碌的人不知何时出来了。
陈均弯着腰,全然亲近的姿态,似在观察齐妤,没料到前一刻还在鲤鱼打挺的人这会儿会突兀睁眼,他眉宇间浮现转瞬即逝的怔然,继而讳莫如故。
两厢静默里,陈均率先开口了,问齐妤,你干嘛。
这话应该她问才对吧。
被截住话头的人,讷讷摇头,没、没干嘛。
嗯。陈均应。
维持着躬身靠近的距离,一步不撤。
神情之专注,好似他是齐妤观察专家。
而齐妤是一只无忧无虑玩毛线团、被毛线绊了个仰倒的小奶猫。
热意从陈均呼出的气息蔓延,扑到齐妤的面颊耳廓,竟是比燥热的空气更为灼人。
齐妤与之对视几息,当先败下阵来,往后缩,靠上软弹的沙发背。
她目光飘到门口,响过一次便不再响的铃,告诉陈均,你同事们应该到了,在门外,我听见铃响。
唔。陈均也听见了。
他不为所动,仍那么定定看着在沙发缩成一团、语气极力镇定、实则行为视他如洪水猛兽的人。
这套价值八十万的羊毛沙发组,陈均第一眼便看中了,他想,齐妤一定会喜欢。
不出他所料,齐妤几个月前第一次来这里,就喝醉半侧着躺在上面,睡得香甜。
陈均心底一片柔软,为着面前人的单纯易懂,也为着自己即将踏出的一步。
他目光一寸不挪,只辗转于方寸间。
扫过面前人灵气的眼、秀气的鼻、最后停在她因为紧张而无意识舔舐的唇,贝齿微露,两瓣殷红。
齐妤从未觉得她的触觉如此灵敏。
有一片无形的轻羽,自男人丝缕缠绕的目光中生发,沿着她的额头一路拂下,最后停在……
不能任由讨厌的人再看下去,难以承受的轻和痒。
“陈均,去开门。”生硬的口吻,祈求的意味。
齐妤心跳一下快过一下,在这方安静的室内,难保不被陈均听见。
他听见了一定会笑话她的,那就太糟糕了。
“不是我同事,现在还早。”陈均没头没尾说了一句。
处于猎食中的野兽高度警觉,紧盯天真无觉的美味猎物,一刻没有偏移。
齐妤不信,奈何陈均如一堵墙牢牢挡住她的去路。
对峙双方实力气场差距悬殊,齐妤很难在身强体壮的男人面前讨到好。
“你不去我去。”齐妤抬眼,凶巴巴地壮大声势,“让开。”
陈均忽地笑出声,短暂,低沉。
他看破了某人的色吝内荏,“你在紧张。”慢吞吞又不容置疑的笃定,“怕我?”
简单一句话将齐妤心头那点混乱无序的心事全照了出来。无所遁形。
——她是在紧张吗,为什么,为什么要在陈均面前紧张,他又不会伤害她。
单线程的人一次只能思考一个问题,被陈均问住,再无暇分心给门外按门铃的人。
反正是陈均的同事,得罪人了陈均自己负责,齐妤迷迷糊糊地想。
恰在此时,门铃再次响起。
铃声引得齐妤心头一阵紊乱地颤动。
而陈均,讨厌的陈均,仍是那副不急不忙、万事无所谓的、叫人气恼的模样。
他垂着眼睫,近乎痴了般盯着女孩水润的朱唇,一点点逼近……
齐妤屏息。
身子失去了自主权,做不出任何反抗,杂乱纷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陈均他、他、他要做什么!亲我吗!不行不行!要躲开,快躲开!
思想如此,行动却不由人。
事实是,意识叫嚣着要推拒的人甚至连眼都舍不得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