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凝妙难得开始思考舒长延为什么会第一个发现她。
但还没细想消磨够时间,答案就已经浮现在她脑海里了。
和那个任务……大概是同样的理由。
好在她在他动手之前就没呼吸了,舒长延真该给她烧点钱的。
在这样的地方她感受不到时间,像是睡了很长时间的一觉,她再次感受到另一个人的存在时,这个人就这样站在她面前,凝视她许久,一动也不动,随着沉默的时间越久,绝望的死寂愈加沉重,缄默恰似决堤最后的防线,反而让人觉得恐怖。
舒凝妙靠在他怀里,感觉自己体温越发冰冷,几乎连最后一点活人的气息都要失去,心里忍不住轻叹。
这个严格来说其实算不上吻的轻触,她能感觉到其中没有包含任何情欲,有时候真的想不到舒长延在思考些什么。
舒长延也不说话,他身体的温度倒是源源不断传过来,她已经快尸僵了。
他拿着柔软的方巾,一点点擦干净她皮肤上沾的血和灰,将她发梢用指尖拨顺。
半晌,舒长延低低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连名带姓。
舒凝妙忽然生出种极为不妙的感觉。
目前为止,这感觉还没有出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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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玉汝于成(12)
舒长延一声嘶哑的轻唤,让她在寂静中已经昏沉的思绪骤然提起,舒凝妙神经抽搐一下,突然觉得非常不安。
世界在他的怀抱中安静下来,所有的一切都与她隔得那么远。
她的回忆应该已经到此结束了,为什么还一直停留在这黑暗之中?
良久、良久,舒长延抱紧了她,和平常一般,轻轻地拍着她的肩,低头吻在她额头上,微微下移,额头顶着她的额头,梦呓般轻轻唤了她一声妹妹,摩挲着她冰冷的手心。
她觉得舒长延不对劲,正常人面对死人应该是这种反应吗?
紧绷到痉挛的手臂按着她的后颈,男人弯下腰,将她的身体小心地抱起来。
舒凝妙顺着力道靠在他胸前,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紧得好像要把她骨骼捏碎,他像抱着一捧沙子,抱得越紧,流失得越快。
不知过了多久,舒凝妙才感觉到他迈开步伐。
看不见也动不了,连他怀抱也平稳得像窝在沙发里,她只能通过周遭细微的声响猜测可能发生的动作。
年久失修的办公室大门再次开合。
舒凝妙愕然,他就打算这么抱着她尸体出去,不会被庇涅的人打成筛子吧?
事实证明她太小看他,男人换成单手揽她,另一只手提起剑,一路走过,畅行无阻,像走在无人的街区。
她没有听到任何其他人的声音。
按照常理,庇涅不可能不派人监视,根据游戏系统之前给她提供的“剧情”来看,这一天也不是休息日。
耳畔沉闷的死寂,更显得周围压抑诡谲,一切都朝着不对劲的方向发展。
突兀的安静维持了很久,直到热风掠过她耳边,从她发丝穿过,舒长延修长的手自然扣在她腰间。
轰隆。
火星中迸溅出碎石,冒起簇细小白烟,男人的手在她脸庞拂过,轻描淡写地挥开碎屑。
随着体温的流逝,她皮肤的触感也变得尤为迟钝,一瞬间的失重感袭来,过了半晌,舒凝妙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声音。
子弹。
令人窒息的枪药味、潮湿的烟雾萦绕在她垂下的手指边缘,被舒长延捂住的声音重新变得清晰起来,直升机盘旋的嗡嗡声,几乎盖过枪弹声。
刺啦的电流声在黑夜中迅速流窜,周围还有别的异能者,模模糊糊的声音混着大量血腥的浓郁气味:“……他疯了,别让他走。”
那些漫天呼啸的子弹,声势浩大的异能,t和几乎疯狂的喊叫,断断续续地钻进她耳朵里,舒凝妙只明白一件事——舒长延当着所有人的面叛变了。
她想睁开眼看一下,差点忘了自己现在是一具尸体。
如果她还有救,此时或许会欣喜,可她的□□确确实实已经死了,因为那未散的潘多拉还留有的意识很快就会散去,他就算带她走,也不得不继续面对她的死亡。
舒凝妙心下茫然。
为了已经死去的人背叛国家,听上去荒谬可笑,而更离奇的是,他居然真的从全世界的靶心中脱身,带着她离开了这里。
他带走她,却并不打算将她埋葬,她不知道舒长延走了多远,走去哪里——因为已经无处可去。
舒凝妙以理智思考,哪怕躲过这一劫,在国家的围剿也难以生存,为了一个已经不可能活过来的人,值得吗?
她透过薄薄的眼皮窥见点光亮,似是有温热滴在她脸上,心中隐隐有些酸涩,仿佛有口气憋闷在胸口,咽也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
原本等待着离开这场梦境的她,此时已经意识到事情不会轻易结束。
自始至终,除了喊她的名字,舒长延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她能听到的只有他喘息的声音,带血的指尖不停地擦拭她脸颊。
周围开始安静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居然已经甩开了跟上来的人,沉默地走进某个封闭的地方。
自动金属阀门被咔嚓撬开,精心调节过的温度和外部有天壤之别,她几乎能第一时间判断出身处室内,这又是哪里?
舒长延没有任何置业欲,没买过房产,没有家,离开军部,唯一会去的地方只有她买的房子,可此时那栋房子一定在监视区。
思忖着,她感觉身体陷入一片柔软,垂下的手似乎碰到了一张纸的边缘。
脚边也有纸悠悠飘下的触感。
是扔在沙发上的报告。
画面从她脑海里鬼使神差地闪过,这布局,分明是她刚去过不久……行使者的休息室。
他到底想干什么?
“对不起。”
舒长延坐下,轻轻握着她发冷的十指,半边脸偎在她手心,将温度传给她,盯着她看了很久,才低声开口。
他低头,灼热的气流拂过她耳廓,语气一如往常般清润:“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看看,好不好?”
去哪,舒凝妙愕然想,她现在可能要去土里了。
另一道声音由远及近,冷淡道:“你是不是疯了?”
昭熟悉而具有特点的声音冲过来,突然抬高,伸手靠近沙发上紧闭双眼的少女鼻端,在碰到之前被人稳稳拔开。
两人的视线交错,那双蓝色的空净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昭踉跄后退一步。
昭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他真是看傻眼了:“……疯了、真是疯了——你有病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叛变,现在还敢来找我。”
舒长延将外套脱下,披在她身上,盖住礼服的血迹,手指悬在唇边,微微摇头:“我需要你的异能『性质』,给予她身体『静止』的性质。”
昭冷冷道:“如果我不愿意呢,你打算怎么样,杀了我?”
舒长延没有说话,指尖落在她微微拨乱的鬓角。
“我当然知道你是为了我的异能回来的。”昭提高声音:“你以为我体内的潘多拉没有限制吗,如果我让她的尸体静止——就为了保存一具尸体,我近一年都不可能再有余力出任务!”
“她没死。”
头顶的灯光剪影出他淡静的影子,没有表情,只有注视着那毫无生气的洁白脸孔的瞬间,眼睛才是明亮的。
“你能不能清醒点。”昭站在原地,像是看着一个真正的疯子般久久看着他:“就算留着她的尸体又能怎么样?你要带着她去哪里,回新地躲躲藏藏,和一具尸体活在一起一辈子?”
“她死了,你别这么变态行吗!”
“我能感觉到,她还在。”舒长延抬眸,瞳孔是很淡的蓝色,透着疏离黯淡的光。
昭崩溃地在他面前慢慢蹲下来,抓住自己的头发:“你已经疯了,神经病,知道吗?有病当然能感觉到,你看不见她身上的潘多拉正在溢出吗,只有死人的潘多拉才会流逝……还剩一丁点了,这一丁点流逝预兆着她的‘存在’已经快彻底消失了!”
昭停顿片刻。
“……我忘了。”他放下手,沉默很久才开口:“像你这样没有异能的普通人,根本看不到潘多拉。”
舒长延垂下手,轻轻覆在她耳朵上,似乎不想让她听见。
自动金属门因为舒长延暴力的打开方式而失灵,远处传来若隐若现的“滴滴”声,细碎的凉风卷进来,扫过脸颊,舒凝妙觉得有点冷。
“有时候我真的很奇怪,你为什么要当行使者,明明连个异能都没有,不是来找死的吗?”昭勉强勾了勾唇角。
舒长延站在她面前,握住剑柄,无声将剑身钉入他身侧。
半晌,昭苦笑一声抬手,又停在半空悬住:“前军部部长孙宇呈为了保住你的基因资料费了不少心思,我本以为你们之间有什么关系,现在看来他虽然被那教会的香熏晕了脑子,嗅觉依旧敏锐,你是否觉醒无关紧要,武器只要能伤人就足够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