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为难,首先你也得有这个胆子,能经得住他一套吓唬。
果不其然。
陈子童第一个冲到前面,在言朔想要靠近向念时,昂起头挡在他面前。一开始还笑嘻嘻的,态度带点小傲慢,“这就想接我们念念走了?没那么容易。要先过我这一关哦。”
言朔脚步一顿,他个子本就高,陈子童不足一米六的个头,哪怕是穿着高跟鞋,也矮他不少。
此刻就感觉一道阴影笼罩在自己头顶,莫名其妙多出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让她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变得越来越小,陈子童甚至不敢看他,“我是说,你得,先找鞋,才行。”
言朔垂眸,看了她一眼。
他并不想破坏这种气氛,已经尽可能地在客气了。
“所以,请问鞋在哪里?”
仅此一句话,陈子童人都要吓趴下了。早就知道言朔没有表情的时候特别凶,但是接触的机会毕竟是少,她也没太切身感受到。
如今来到婚礼现场,第一次能靠这么近,能面对面说上一句话,陈子童这才觉得,难啊,想要鼓起勇气对视实在是太难了。
言朔那句话根本不像询问,在她二中,完完全全就是命令!
无形之中在对她说,把鞋给我拿出来,立刻,马上。
于是陈子童非常没骨气地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拿出一只鞋,乖顺地递到言朔手中。
……啊这。
场面凝结了一瞬。
摄影师有点瞠目结舌,原本起哄的人也不自觉噤了声。
韦昊凑到言朔身边,好心压低声音提醒,“言总,您是不是太凶了?笑一笑?”
言朔愣了下。
凶吗?
还好吧。
他稍微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微微勾起唇角,看向第二个设障的人,宋小夏。
宋小夏可没有陈子童那么怕言朔,面前这位是谁?再凶也是她亲哥哥。她根本就不慌。
宋小夏仰起头,对着言朔呲牙笑,“哥,你想从我这里拿到鞋可没那么容易了,我先说说我的条件。”
她顿了顿,颇为得意的用目光巡视了一下四周,字正腔圆地吐出四个字,无比清晰,“你得跳舞。”
韦昊稍微想象了一下,没忍住笑喷了。
没人去看言朔陷入思索的神情,场面再度热闹了起来。起哄的起哄,鼓掌的鼓掌。
一旁的人甚至已经为了鼓舞言朔放下偶像包袱,主动拿起手机放了一首舞曲。
有生之年能亲眼看到言朔跳舞,真是有生之年系列。今天就算吓死在这,笑死在这,也值了。
言朔并不知道在场的各位,藏在心里面那点奇妙的心思。
他只是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随后便对着宋小夏扬了下眉梢,他压低声音,看似不经意地问了句,“今天陈隽比较帅,还是我?”
宋小夏被问愣了。
她呆站在原地几秒,顺便用眼神偷瞄了言朔身后的陈隽,逐渐憋红了脸,弱弱吐出几个字,“我哥今天最帅。”
话音刚落,便看到言朔顺着她眼神飘过的地方,直接走了过去。
第二只鞋藏在刚进门的鞋柜里。
从他刚进门时,他就观察了一下宋小夏的眼神。在其他伴郎寻找鞋子的时候,她的目光始终频繁看向言朔身后。
从这个角度,确实无法分辨她看的究竟是陈隽还是陈隽身边的鞋柜。
直到他问了一遍,彻底从她飘向陈隽的视线中,找到了差别。
以言朔对宋小夏的了解,诚实的,不擅长撒谎的。但凡做点能让人感到心虚的事,便会一直无意识关注。
对他来说,从自己妹妹这里找到破绽,也算是简单。
跳舞?没必要的。这点小伎俩,对伟大的言总来说,简直轻而易举,易如反掌。
宋小夏急了,跺了跺脚,还不服气地问,“你是怎么找到的啊!”
言朔未做声,陈隽笑了,“你的眼神出卖了你。”
宋小夏闻言,脸更红了。
两只鞋都找到了,言朔没有被任何障碍拦下,直接拎着鞋子走到向念面前。
从他进门开始,向来喜欢吵闹的女孩便一直没再说话了。除了看热闹时,偶尔会发出笑声,大部分时间里,目光都绞在言朔身上,没离开过半分。
言朔抬手掀起她的裙摆,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握住向念的脚踝,替她穿上了鞋子。
动作轻柔而缓慢,像被加了慢动作特效,看上去一点都不着急。
直到两只鞋子都穿完,韦昊顺势递上了提前准备好的鲜花。一大捧鲜红的玫瑰,言朔单手捧着,站直身子,垂眸看向面前的人。
向念随着他的动作,扬起了头。
脚踝上的温热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余温,她心间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滚烫。
烫得似乎连眼眶都跟着热了起来,似乎是气氛和情绪使然。在这双重作用下,人总是没那么理智,容易随着感情而行动。
一旁的人在拼命提醒向念,“别上头,别上头,说词,你得说词啊!”
“为难他,让他告白,让他下跪!”
“念念,冲!”
多少人不住提醒的声音,到了向念这边,早已经被不自觉屏蔽了。
此时此刻,她眼里只能看到言朔,脑里心里只知道言朔。自然而然的,耳朵里也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也就是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当一个人真心喜欢另一个人时,确实会产生一种化学反应。产生在视网膜,可以给爱的人镀上一层会发光的滤镜。也真的会将他之外,所有的声音都彻底隔绝。
言朔穿着和她配套的秀禾服,红色代表意气风发,但衬在他脸上总有股别样的凌厉感。
对视良久,他终于动了动手指,将手中的花递给向念。
向念也就乖乖伸手接了过来。
一束玫瑰花外,还有一束手捧花。旁人递给言朔,言朔递给向念,全程没有人多说一个字。
目光锁定在彼此身上,两个人之间的情意正浓,旁人知道无法插入,只能静静在一旁看着。
向念根本没有刁难过言朔,甚至没去要求他做出所谓的深情告白。
言朔朝她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手指修长。
他平静而认*真地问了她一句,“念念,跟我走吗?”
向念先是看了眼面前的手,又抬眼看着面前的人。不自觉就恍惚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此刻晃神,但她确实是不可自控地想起了几年前,甚至十几年前的场景。
十几年前,第一次见言朔。她在仓库里,他推开大门,一束光打到她心上,她重获新生。
几年前,她独自一人重回北城,见到了早就将她遗忘的父母和姐姐。离开后,险些被司机猥.亵,跳车摔伤了腿。
那天,她只穿了一件红色的长裙。天气有些冷,天空中还下着瓢泼大雨。雨水和她腿上淌下的血混在一起,被冲散,冲淡,她无比狼狈。
整个人又悲哀又绝望地倒在路边时,面前停下了他的车。
车子开了远光灯,无比刺眼。
而言朔撑着一把伞,挡住她头顶所有倾泻而下的雨水。他背着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是也像现在这样,冲她伸出一只手。
声音不算温柔,一如既往的冰冷,却说出一句让她瞬间想落泪的话。
他问她,“给你十秒钟时间考虑,要不要跟我走。”
那时的向念好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的草,没有半刻的犹豫,直接伸手去,紧紧攥住了言朔的手。
掌心滚烫,温热。是她从没想象过的温暖,也许就是从那次开始,她觊觎这种温暖。贪恋言朔的一切,以至于忘掉了原本想报复的那颗心。
是言朔让她知道,活着的意义。
初次见面,他为了让她重燃生活的希望,随口丢给她一句,活着要让伤害过你的人后悔,才不算白来一趟。
她以为是复仇,是不留余地的报复。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是因为爱。
没有人能明白言朔对她而言的意义,只有她最清楚。他就是一束光,一次又一次拯救濒临枯死的她。
所以后来,只要能够留在他身边,她愿意无条件付出,无条件爱他。无论何时何地,无条件的,和他走。
光影打在言朔的手上,白皙的皮肤泛着光泽。
从侧面看还能看到手背清晰的青筋。
向念莞尔一笑,毫不犹豫地将手搭了上去,掌心向下,与言朔十指相扣。
他的手还是那么温暖,带着即将到来的夏天的炙热。
向念一手抱着手捧花,另一只手拉着言朔的手,稍微向下用了点力气。
言朔稍一弯腰,向念便挺直了腰,凑到他脸颊边,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想起言朔刚刚问的那句话,向念终于明白了昨晚做的那场梦的由来。
她有爱人的权利,有重新生活的权利了。她终于可以走出过去的阴影,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乐观,阳光,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