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师姐与那些自小长在乡野的人不一样,她提过剑,是站在马背上的女子,若为了这些眷恋,留在这里,放下自己手中的剑,和这里那些人一样,阿姐这些年所遭的罪便白遭了。”
“路已走到此处,便无需回头。”
“不是她们需要阿姐,是阿姐需要自己。”
“……”
祈愿他们回到客栈时,她发现薛从澜还没有入睡,他的脸色藏白,一个人却坐在桌前,打磨他的剑。
“你都生病了,怎么不躺着好好休息?”
“我看你许久不回来,有些不放心。”
祈愿笑着:“如今还未到北境,何况有阿兄陪着,不会出什么事的。”
“他陪着,也不放心。”
薛从澜说,他不放心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
即便是裴观。
“若是让裴师兄听到,必会说你竟瞧不上他的武艺。”
“我的确瞧不上他。”
祈愿:“……”
她探过身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我让小二煎了药,等药煎好了,你将它喝了,捂一夜,便好了。”
听她说罢,薛从澜问她:“你抱着我睡么?”
祈愿摇摇头说,“那便不了。”
他都发热了,再睡在一起,会更热的……
薛从澜狭长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将祈愿一把揪进怀里,“我要抱着你睡。”
“诶。”
祈愿微微挣扎,薛从澜将下巴抵在她的肩头上,低声说了一句:“只分开这么点时候,我已经想你了。”
“特别想你。”
祈愿原先不相信世界上当真有如此腻歪的人,如今倒是瞧见了。
她笑了声说:“你先躺好,等你好了,做什么都不迟。”
“做什么都不迟?”
薛从澜拉着她的手,非要她躺在他的身侧。
二人就那样挤着睡了一夜。
夜里,她听见外面风雨交加,睡的不太踏实,电闪雷鸣间,电光闪过薛从澜的脸,祈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手指点上他的眉心,鼻尖,顺势往下滑,滑到人中和嘴唇的位置。
他的五官凌厉好看,闭着眼睛时,没了眼底那阴鸷夹着温柔的目光,触手可及,又遥不可及。
不一会儿,她看见眼前的人忽然睁开眼睛,然后顺势张开嘴巴,将她的手指含到口中,包裹了进去。
他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问她:“没睡着么?”
“没有。”
他又问:“是不是被窗外的雷声吵醒了?”
紧接着,祈愿感受到他滚烫的手捂在自己的耳边,他说:“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祈愿忍不住笑了声。
“那你呢?什么时候醒的?”
“在你盯着我看的时候。”
“我盯着你看的时候?”
祈愿有些震惊,薛从澜是怎么发现的,难道他有透视眼不成。
祈愿想要把手拿出来,他却没有松开。
甚至用牙关轻轻磨动他的手指。
“你知道么,你平时的时候,也是这样温热的包裹我。”
“你的里面,又热又烫。”
即便是在夜里,祈愿的脸还是烫起来。
她要彻底离开薛从澜,薛从澜反将她拉到了怀里。
他的手掌扣在祈愿的后脑勺,祈愿被迫仰起头,盯着他的眼睛。
“为什么要跑呢?”
“因为你胡说八道!”
祈愿睁大眼睛,瞪着薛从澜。
“你的手指,如此,不会觉得舒服么?”
“没……”
可能是男女构造的不同,祈愿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舒服的,就只是能感觉到他舌尖在她的手指上跳舞,一边将她包裹住,不松开。
“我会很舒服。”
“……”
“快睡吧。”
祈愿催促他,“若是再不入睡,你这高烧便无法退下去了。”
“我只想知道,这雷,你怕不怕?”
祈愿摇了摇头,“不怕。”
他安心地闭上眼睛,最后又说了一句:“不怕就好。”
第二日一早,祈愿醒来,发现薛从澜的手还是昨夜的动作,他不知是何时醒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看,笑了下说:“你醒了?”
祈愿点点头,然后将手伸到他的额头上。
停留了好几秒,她察觉到:“好似没有昨日那般烫了。”
“看来,今日再喝一副药便好了。”
祈愿好奇,又问他:“你近日怎么身子变得这般弱,从前并不轻易生病的。”
薛从澜将手上的佛珠一个关卡打开,祈愿看见,一只通体黑色,触角发红的虫子躺在血泊里。
它的触角动了动,翅膀在血泊里挣扎。
像是感受到了祈愿的气味,朝她扑腾而来。
然而,当它爬到佛珠壳子边缘之时,薛从澜将佛珠壳子扣上。
祈愿怔了怔,过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这是原本在我体内那只蛊虫么?”
面对祈愿的问题,薛从澜并未回应。
祈愿觉得震惊。
“你是何时将它从我体内取出的,怎么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第99章 玉牌
“蛊虫是自愿爬入你体内的,非强硬手段,自然无法将它从中取出。而若让它感受到你想要将它取出去的决心,它必会想方设法掩藏起来。”
“故而,我引诱了它很久。”
而祈愿不知道的是,当蛊虫爬入她体内之时,最好的取虫办法便是,将她杀了。薛从澜为了在取虫之时不危及祈愿的身体,想了很多的办法。
而这其中的曲折,他都选择不告予祈愿。
倏然,祈愿凑到薛从澜耳边,在他的耳后不停的嗅。
她发现,薛从澜身上那股只有她闻得到的奇异的香味,变得轻淡,就快要消失了。
“那你引诱它,一定费了很多心力吧。”
“没有。”
说话间,薛从澜移开自己的视线,轻声咳了几下,脸是病态的白,嘴角轻轻溢出血来。
祈愿瞧见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难怪你平日有内力自护,如今也会被风寒侵入体内。”
“我如今喜欢你,已经不讨厌那个虫子会控制我无限制的靠近你了,你还将它取出来做什么?”
薛从澜说,“我想要一个答案。”
祈愿蹙眉反问他:“什么答案?”
“一个你真心喜欢我,没有受任何控制的答案。”
祈愿噗嗤笑了声,“还真是纯情。”
祈愿将头埋在他怀里,用头发蹭了蹭他的胸口,她说:“我喜欢你。”
“好像听多少次,都没有够。”
薛从澜又让祈愿重复了好几遍,才罢休。
-
穆舒瑶自己一个人,又回了一趟家。
她站在家门口,看着长嫂在院中忙活,大哥在一旁叹息,“阿娘还是希望阿瑶找个人出嫁,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阿瑶不肯。如今,阿娘正伤心着。”
长嫂说:“若阿瑶在家中,便可帮我一起照看母亲。不若,你再去劝说劝说?”
穆大郎摆了摆手,将她拒绝了:“家里需要男丁干活,阿瑶是个丫头,阿娘便觉得她没有用,将她送去了栖山。而今,阿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了,我何必将她绑回来。”
“算了,由她去吧。”
“母亲那头,我去与她说。”
听到这儿,穆舒瑶往前走的脚步顿了一下,她看了大哥好一会儿,捏紧了手中的剑,转身离开。
她若再踏进去一步,反而会将自己的未来都锁在里面,再也不回头,往前走,哪怕外面腥风血雨,她也是不怕的。
穆舒瑶回去的时候,裴观已经将出行的行李都收拾妥当:“你上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落下的东西。”
“阿愿和大师兄呢?”
“已经在马车上了。”
“哦。”
原本他们想着要快点到北境,可风雪难挡,终究拉慢他们的步子,一个月后,马车才行到北境。
朔风裹挟着雪粒砸在夯土城墙上,发出沙沙闷响,戍楼箭孔里透出的烛火在风雪中明灭不定。
戍卒握紧冻得发僵的刀柄,呼出的白气瞬间在络腮胡上凝成霜花。远处,胡笳声裹着寒意传来,惊起城头的寒鸦,飞向浓墨的夜色。
马车停在城门门口,箭矢对准。
裴观从马车上站起来,朝着上面呼喊:“诶,别急着射我们!”
“我们是从京城来的,奉贵妃娘娘之命,我这儿有她的玉牌!”
对准他们的箭矢缓缓收起,不一会儿,城门大开,有人身披铠甲走来。
“你是说,你是奉贵妃娘娘之命而来?”
“嗯。”
那人冷笑了声:“京城还有什么人可出,怕不又是个酒囊饭袋来此混个官职罢?”
“你这人……”
裴观不可否认,如今的朝堂之上,没什么可用之才,但他们几个不是京城本土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