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点打湿了她的全身,祈愿跑过去,脚上沾了泥水,她仰头看着头顶的屋檐,又低头笑了声,逗了旺财一句:“今夜想要和我睡还是裴师兄睡?”
旺财蹭了蹭她,祈愿笑起来。
“这是想和我睡的意思么?”
她话音方落,身后便响起一句,“师妹。”
祈愿转头,是薛从澜。
“大师兄,你还未睡么?”
薛从澜指了指天:“打雷了。”
“是打雷吵醒你了么?”
薛从澜盯着祈愿怀里的小狗,摇头,神色顿住。
转而,他说:“吓醒的。”
祈愿唇微微张开,一时间有些哑言,无助。
她以为薛从澜在同她开玩笑。
“吓醒的么……”
“嗯。”
祈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看起来人高马大的薛从澜,不过,他好似并未惦记着她的安慰。
他眼睛上扬,眼睫却低垂,盯着她胸口处两团湿润,微笑着温柔道:“师妹,你的衣裳湿了。”
祈愿经他的提醒,视线向下看。
胸口处湿了两团!
她下意识将狗往上抱了抱,遮住了。
“我回去换衣裳。”
薛从澜翘起的嘴角低垂下,眼底多出几分沉色,盯着祈愿怀里的狗。
他叫住祈愿,“师妹,不若我帮你照料它吧?”
祈愿往前走的步子顿下来,好奇地看向他:“大师兄也喜欢狗么?”
薛从澜扯了一个牵强的微笑:“嗯。”
“旺财。”
她摸了摸它的头,将它交给薛从澜,“我刚喂过它,夜里应当不会饿了,也不会打扰大师兄入睡。”
“嗯。”
祈愿想到自己的衣裳都湿了,留在这里多有不便,她转身朝着自己的屋子回去。
薛从澜盯着她的背影,然后低下头,看了眼自己怀中的狗,手指喂到它口中。
“汪。”
旺财感受到危险,张口咬上薛从澜的手指。
-
春娘是第二日醒来的。
她手指动了动,而后看向四周,看见了坐在一旁,眼神空洞又麻木的穆舒瑶。
她愣了下。
“穆姑娘。”
穆舒瑶抬起头,“你醒了。”
二人相对无言,十分静寂。
春娘张了张干裂的唇,终究说了句:“对不住,是我算计了你。”
穆舒瑶空笑了一下,颇为讽刺道:“却叫你算准了。”
她问她:“春娘,你这半生都被男子所迫害。他们卖了你,打你,我帮你,是想逃了这一切。可你为何,最终还是想要再找一个你所认为的好男人庇护你?”
春娘浑身都是伤,一说话,她就觉得疼。
“因为没本事。”
“我除了会和男人一起睡觉,没有别的本事,我不想伺候那些达官贵人了,不想再看他们的脸色过活,更不想跟个劳苦妇人一样,每日干苦力生活,最后活成一个怨妇。”
“我命苦,才会每一次,都看不准男人。”
穆舒瑶皱紧眉头,不可置信地听着春娘所言:“你既说过,这世上不是人人都似大师兄,那你也应当明白,大师兄这等心性坚韧之人必不会受你引/诱,能被你用这等手段依附的男人,必也不会可靠啊。”
春娘没有反驳穆舒瑶,她沉默下来。
穆舒瑶问她:“何苦折返回去,再吃同样一次苦?”
霎时间,春桃心跳猛烈,眼角的泪滚滚落下来,声音哽咽着:“穆姑娘,是我对不住你。”
穆舒瑶没有再同她说什么,经过这一夜,她也逐渐想通了一件事,不必要强求旁人按自己的想法过活,她有自己的选择,便应当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
“等你伤好了,你便离去吧。”
“我想,我能为你做的,最多为止了。”
穆舒瑶推开房门,从屋中出去。
正巧,她瞧见院子里站着,一男,一女,一狗。
祈愿一早醒来,便看到薛从澜抱着旺财。
“师妹,此狗凶狠,养不得。”
祈愿听得一头雾水,“为何?”
“难道栖山派的弟子有不能养狗的规矩么?可是,我没有听裴师兄提到过。”
薛从澜道:“非也。”
他沉默着将自己的手指伸出,上面是明显的狗牙印。
这让祈愿想到了别的,但她很快回过神,“这是旺财咬的?”
“你怎么能咬人呢?”
祈愿看了看旺财,又看了看薛从澜,始终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薛从澜性子温和,照顾一条狗,没什么问题。
但旺财,自从她捡到它的那一刻,没有发过狠。
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想不通。
祈愿甚至想,难道是因为旺财没有打狂犬疫苗,才发了狠咬了薛从澜么?
可是,古代哪里来的狂犬疫苗。
祈愿想了想,道:“那个,或许是因为是我和裴师兄捡到它的,它不认识你,才对你下了狠口。”
“大师兄以后,还是少接触它吧。”
第31章 觉醒
少接触?
为了避免伤到薛从澜,祈愿将旺财抱远了些。
薛从澜盯着她,唇角勾起来,脸上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
“找到刘充账本的线索了。”
宋佩环找到薛从澜他们,瞧见祈愿怀里抱着一只狗,他问道:“祈愿姑娘喜欢养狗?”
祈愿点点头,没说这狗是她在院子里捡的。
穆舒瑶听到有线索,往前走来,“宋大人不是说要去偷么?”
宋佩环摸了摸后脑勺,尴尬地笑了声,“刘充的府邸看的严,我的人没能进去。不过,我听闻他有一部分账,要转交给太子手底的内侍。只要我们在他们转交的时候,制造混乱……便能浑水摸鱼,拿到账本了。”
“他们在哪里交接?”
“镜花楼。”
裴观听了这名字,嘴角抽动了下,“是这京城最有名的青楼啊!”
“不错。”
裴观看向薛从澜,笑了声:“那这任务大师兄最适合去。”
“那些香粉什么的难不倒他。”
薛从澜:“……”
祈愿主动请缨:“我可以与大师兄一起去。”
“你?”
裴观摆了摆手,说:“不成。”
“镜花楼不允许女子进去。”
祈愿道:“我可以女扮男装。”
裴观愣了下,倒是没想到这个主意。
“那也要看大师兄愿不愿意带着你。”
薛从澜盯着祈愿道:“去换衣服。”
“我帮你易容。”
祈愿心中不禁觉得兴奋,“好。”
她原本可以任由薛从澜一人前去,只是,她想增加薛从澜对她的好感度。尤其是,昨夜,她拿了他的伤药。
有道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这人情还是尽快还回去的好。
祈愿想说自己没有男装,朝着一旁的裴观看去,薛从澜在他二人身上扫了一眼,“穿我的。”
“可是,大师兄你的衣服太大了……”
她穿不下。
没等她说完,薛从澜便径直往前,祈愿回头看向裴观,裴观冲她抬了抬下巴,说:“大师兄的衣服从不外借,他既大方开口,你别拒绝他的好意。”
“哦。”
祈愿跟上薛从澜,进了他的房间。
穆舒瑶站在一旁,神色还是有些木,裴观注意到,问她:“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穆舒瑶唇角勾了一个淡泊的笑,她说:“按门规处置。”
裴观挑了挑眉:“他这等过,怕是要被逐出山门了。你若不舍得他,我倒可以帮你瞒一瞒。”
穆舒瑶冷眼看向他:“裴观,你说话,能不能带点脑子?”
“……”
她转身离开。
-
祈愿进了薛从澜的房间,只见他从包袱之中掏出一件瘦窄的圆领袍给她,祈愿抬手接过:“多谢大师兄。”
她抱着衣裳,站在原地有些急促。
不过一会儿,她躲到屏风后面去换衣裳。
与此同时,薛从澜也在换。
她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忍不住回头看。透过屏风,可以看见一个高大的影子。他的后背对着,宽阔肩膀,往下看,是劲瘦的窄腰,再往下,细长的双腿,分开站立,每一处位置,都长满了肌肉,看起来鼓邦邦的。
他有了要转身的倾向,祈愿连忙底下头,将自己的衣服套好。
欢好衣裳,薛从澜从屏风后面走出,他看向祈愿,袖子过长,完全遮住了她的手。
他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微微弯下身,将她的衣袖挽了起来,祈愿感觉自己浑身都裹挟着那股松木香的味道,再加上薛从澜的靠近,祈愿觉得自己快呼吸不上来了。
他抬手按了下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