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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奴十年_探花大人【完结】(226)

  他和周褚人带着魏武卒一起翻太行,这一翻就是数年,如今总算破了太行,竟就随着他们的主君一起在赵国的上党郡留下了。

  眼巴巴地看着周褚人喊打喊杀地一路往北杀了过去,听说把赵人杀得片甲不留。

  几大诸侯国在年前还乱成了一锅粥,妄图合纵连横,都来分魏国一杯羹。

  年后见形势不对,早就见风转舵,观望的观望,称病的称病,退兵的退兵,求和的求和。

  赵人又能怎么办呢?

  原先太行山麓那一战出来的赵叙和沈国舅,没了太行的阻挡,也没了燕人的帮衬,国内又常年动荡,造反的,兵变的,早就千疮百孔,力不能敌,因而被周褚人一路围追堵截,远远地往北逃窜去了。

  无人不想建功立业,从前被屠了国的晋人,但若能好生活下来,谁不想躬擐甲胄,身当矢石,亲自去斩将夺旗,杀身报国。

  (躬擐甲胄,谓亲自穿戴铠甲头盔,坐镇军中指挥。身当矢石,意为亲自上场抵挡敌人进攻)

  因此捷报虽频频往上党的宅子里传来,崔老先生却明显比从前要焦躁了许多。

  他一次次来,却又不进门,就在木廊下立着,立着,等司马敦看不下去,非得进门通传了,说,“主君,老先生来了。”

  谢玄知道崔老先生要说什么话,因此也从不怎么请他进来,闻听司马敦的禀报,便自行出了门去。

  外头的人说话是刻意压着声,可她若轻声走到窗边,也能听个分明。

  崔老先生急,每回都是极力规劝,“凤玄呐!你是爱打仗的人,从前也就算了,如今女公子也生了,你怎么.......怎么还坐得住?”

  要不就说,“你是晋君,如今收复了晋国故土,你得亲自前往接收晋阳,这是收军心得民心的大事啊!”

  还要说,“诸国谁不在睁眼瞧着,听说惠王的车驾已经启程,正十万火急地往赵国赶,你在这上党窝着,你.......你千辛万苦打下来的天下,再拱手奉送给惠王吗?叫惠王赢了民心,便是你失了军心,以后要取而代之,只怕要引起乱子来啊!”

  最后也总免不了要捶胸顿足,狠狠地道上一句,“凤玄呐,你可万万不要因为儿女情长,误了一统大业啊!”

  崔老先生说什么,谢玄是极少反驳。

  阿磐记得从前唯一一次谢玄说了狠话,说先生老了,该回大梁歇歇了,就把崔老先生气得口吐白沫,险些中风。

  便是这时候,急赤白脸地劝诫,也不见谢玄动怒生恼。

  只是要说一句,“挽儿太小了,经不住车马劳顿,再等一等吧。”

  崔老先生便重重地叹,也重重地跺脚,临走时总要说上一句,“主君呐,莫要去走别人的老路啊!”

  这又开始生分地叫“主君”了。

  这老路说的是夏桀的老路,是妖姬祸国覆了天下的老路,阿磐岂能不知呢?

  这样的对话有过多次了,却并不见谢玄动身。

  只是不经意间,会见他立在窗前,朝着晋阳的方向望去。

  阿磐心思敏感,什么都看在眼里,也什么都懂。

  谢玄不催,她却主动提了起来。

  哄睡了谢挽,谢砚还赖着不肯走,阿磐问起了谢玄来,“你是从什么时候到了老先生门下呢?”

  那人温声说话,“晋国被毁宗灭祀的那一日。”

  他愿意与她披襟解带,推心置腹,娓娓道来那些充斥着杀戮和死亡的前朝旧事,“是先生把我从晋宫的尸山血海里带出来,他养我,教我,是先生,也算是半个父亲了。”

  因此待崔老先生是尊他,敬重他,是当成了自己的父辈。

  他状若无意地说出来,看起来稀松平常,可这话有多沉重,她怎么会不懂得呢?

  这些事过早地压在他心里,一压就是这许多年。

  谢氏的宗庙王陵都在赵地,他们又何尝不想亲自前去告祭祖宗。

  说到底,说到底是被她们母子拖住了脚。

  每每念及,常觉不安。

  太行的风顺着窗子吹了进来,她抬眉冲谢玄笑,“我想去晋阳。”

  那人有几分讶然,“去干什么?”

  她声音不高,然十分坚定,她说,“去看你打下来的天下。”

  那人顿了良久,良久后才道,“你才出月子。”

  是啊,她才出月子,身子发虚,也并没有好全。

  然她仰起头来,不容那人再有丝毫的质疑,“我好了,没有事。”

  她抱着谢挽,抬头冲着谢挽的父亲笑。

  “也带孩子们去,告诉他们,那里曾是他们祖父世代传承的地方,那里曾遭到叛变,屠杀,宫城内外都淌满了血,但那里如今是他们父亲打下来的疆土,以后,也将是他们的天下。”

  那人垂眸望她的时候,眸光是说不上来的情绪。

  第294章 陌上花开,缓缓归

  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呢?

  有心疼,怜惜,也有感激和赞赏。

  是了,如果没有看错的话,王父谢玄的眸中,是未能掩饰得住的赞赏。

  有赞赏,也有要极力压制的激动。

  你想想,他怎么会不激动呢,他要是心中没有一腔澎湃的热血,又怎么会撑着他一路走到今时。

  他必如崔老先生一样,深深压着胸腔之中所有的情绪,看起来云淡风轻,实则早已心急火燎,迫不及待。

  因了她懂他,她什么都懂,她愿意与他共赴晋阳,一起去看那个曾繁盛一时,也即将覆灭的旧地。

  那人捧住了她的脸,捧住她的脸,指腹反复地摩挲,那修长的指节滚着热,把她的脸颊烫得生暖,也跟快就生了红。

  那人就在她对面跪坐,一双膝头隔着不过三寸的距离,雪松清浅,与谢挽的奶香味交织一处,这世间还有比这更好闻的味道吗?

  那人垂下头来,与她额际相抵。

  他说,“可我有些怕。”

  阿磐便问,“怕什么?”

  那人声音轻轻的,“怕拖坏了你的身子,日后悔之不及。”

  阿磐闻言便笑,“我去了,我也高兴,人一高兴了,身子也就好了。不必过于顾虑,如今已是四月,陌上花开,我也想去看一看呢。”

  那人没有说“好”还是“不好”,也没有应“是”还是“不是”,只是额头一热,那人在她额际深深地印了一吻。

  春和景明,战后的上党虽比不得大梁安逸,然四月的日光打进窗子,也一样把周身都晒得暖暖的。

  一时心头有热流涌过,不由地阖上眸子,沉醉在这个温柔又深沉的吻里。

  这样的吻,已经许久都不曾有啦。

  还是那句话,心有了着落,人也就有了家。

  这时候,竹帘微微一响,被人轻声挑起。

  有脚步声轻来。

  是谢允送山桃花来了。

  满满的一大捧,开得夭灼灿烂。

  自她们母女平安,这样的桃花每日都会送来。

  由将军们策马去太行摘下,摘下满满的一箩筐,再策马送回上党郡的宅子里。

  上党虽也在太行山麓,可这座城廓不算小的郡城,来回也得小半日的工夫呢。

  每每送来山桃花时,若被赵媪撞见,赵媪总是笑得眉眼弯弯,不厌其烦地感慨,“夫人,这可是太行的桃花啊。”

  赵媪喜气洋洋地说话,将军喜气洋洋地插花,她便也喜气洋洋的。

  这一年虽仍旧不曾看见大梁满城的桃花,但太行的山桃也一样的盛大而夭灼。

  你想啊,这太行如今也是魏国的疆土了。

  来人插了花便低眉恭谨退了出去,一旁的人摘下一枝,簪于她鬓旁。

  指节轻柔缓慢,不曾勾疼她的发丝。

  那人的声腔一如往常,如往常一样低沉厚重,却又似这四月的山桃一样温柔。

  那独属于谢玄的声音就在耳畔呢哝,“阿磐,我还欠你一场大婚。”

  阿磐心中一动,她怎么会不期待一场大婚呢?

  一场从怀王五年的七月就说好的大婚,因了些不虞之隙,因了些是非口舌,挑拨离间,也因了这天下匈匈,兵戈扰攘,因了这不止不休的战事,攻伐,鏖兵,虽人一直在一旁陪伴,但那一场大婚到底是再没有提过了。

  她压在心里,怕自讨没趣,不敢轻易提起。

  似这样的事,到底由他开口才是好的。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有时候度日如年,有时又仿佛过得飞快,走走停停的,一转眼竟就到了怀王六年的五月了。

  而今隔了这许久,大婚二字,又一次被他提起。

  谢挽在怀里安稳地睡觉,日光透过木棱窗打进来,打在了那粉嘟嘟的小脸上,就在那小脸上映出了通透美好的颜色来。

  阿磐轻轻哄拍着怀里的小人儿,笑着应了他,“先忙大事,忙完了大事,再说婚事。孩子们都在,我也没什么可急的。”

  那人正色颔首,“那就再缓几日,但愿你更好一些,挽儿也更康健一些。把这宅子里的事处理干净,备上轻软的车驾,缓缓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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