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站在地上,站在地上的时候也要抱紧莫娘的手脚。
阿磐不好去劝谢玄,他与萧延年是宿敌,怎好去劝谢玄善待萧延年的孩子呢?唯一能做的,便是自己一视同仁地待谢密好,也要提点着赵媪与莫娘,好生地待这个可怜的孩子。
所有人都好生安顿着,就连小黄都在赶车的司马敦一旁蹲着,黄蓬蓬的毛发随风往后垂着,它就像个威武的黄将军。
倒是几个婆子挤在最后头的马车里,由几个持刀将军押着,一刻也不能消停。
尤其刘婆子嚎叫了一路。
“放我们出去!俺们到底犯啥错了?关了俺们俩月了!”
“啊!救命啊!救命啊!老婆子俺尽心尽力地伺候接生,咋就把俺关起来啦!没天理啦!”
“老婆子我说了打下手就是打下手,老婆子我又没干什么害人的事,这是要把俺们拉哪儿去啊,俺还要回家看孙子啊!”
李婆子和贾婆子倒是都似认了命,关在厢房就关在厢房,押着上路便押着上路。
虽不像刘婆子这般没命地嚎叫,但却受不了刘婆子在车里张牙舞爪地乱叫,一双手把车身撞得左摇右晃。
刘婆子在路上嚎,少有人理会,三四十匹马跑起来要掀天动地,早把那嚎叫声给掩住了。
可若刘婆子咣咣拍车门,朝着前头大喊道,“王父和夫人要问罪,就问贾婆子和李婆子的罪!”
每到这时候,李婆子和贾婆子立时就似充了血的公鸡,急赤白脸的,嗷得一声扑上来就开始打。
一婆子像要跳墙的柴犬,“问谁的罪?我回家奔丧,有什么罪?我问你,你问谁的罪?啊?现在我家那个还在板板上躺着,连最后一眼也没有瞧见,问谁的罪我问你?”
另一婆子亦是像急了眼的兔子,揪着刘婆子的领口就问,“好好的人怎么就得了痄腮病?是不是你干的?啊?是不是你在我的羹汤里做了手脚?啊?你问罪?你问谁的罪?你要脸不?”
刘婆子哀嚎连连,吱哇乱叫,“啊呀!杀人啦!杀人啦!救.......救命啊!李婆子和贾婆子杀人啦.......咳咳.......咳.......”
三个婆子总要互掐一顿,掐着掐着就要把马车掀翻。
马车一翻,一个个哀嚎着从车里滚出来,要滚出老远。
“啊呀.........啊呀.........要命了!”
“天杀的刘氏啊........婆子我........我腰都断了........”
“我这老腿折啦!折啦........”
押解的将军这便持刀喝道,“再不上车,别怪本将军的刀不长眼!”
于这吵嚷声外,又见马蹄声由远及近地奔来,一样扬起一溜长长的尘烟来。
是探马。
有探马疾追上来,马蹄险些踩中婆子,把婆子踩成一滩肉泥。
刘婆子面如土色,骇得大声尖叫,“啊呀.......啊呀我的个天!你长眼了吗?没看见这有个活人啊?啊?”
一张嘴,就被这马蹄扬起的尘土灌了一嘴。
谢允在马车外道,“主君,大梁的探马来了。”
是,探马在婆子们的惨叫声中驱马上前,来禀明最新的消息。
“禀主君,惠王正携文武重臣岌岌往晋阳赶,末将来时,惠王的车驾已经翻过了太行。此外,惠王后方二十里初,还发现了西太后和王后的车驾。”
你瞧,接收赵王宫这样的大事,是昭告天下到底谁是魏国真正的君王的绝好机会,西太后母子岂会把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拱手让人。
日光透过鲛纱幔打在谢玄棱角分明的脸上,那人的脸有一半沐在光中,一半隐在暗处,只是笑了一声,笑得不痛不痒的,“都来了啊。”
来人又道,“是,惠王还向列国国君发出了国书,邀请他们亲赴晋阳观礼。”
说话声惊醒了谢挽,那人奇道,“观何礼?”
来人说着话,便自怀中取出一卷锦帛,“末将截了一道国书,呈送王父。”
车门推开,那人皙白的指节一伸,门外的将军已把锦帛呈送了上来。
那凤目的眼风粗粗扫了一眼,笑了一声,“亲自受降?可得有这个本事。”
是,这一回,惠王要亲自受降,接收赵宫。
谢允冷然道,“一分力不出,只想坐享其成,魏氏打得一副好算盘!”
门外的崔老先生冷笑一声,“如今惠王大了,野心也就藏不住了。没有主君的兵马,却知道怎样用舆论压下主君一头。这一回晋阳相见,定是一场大战!”
周褚人横刀立马,问道,“主君一声令下,末将这就去把那小王堵在太行,押回大梁去!”
一旁的人弃了锦帛,轻嗤了一声,“许他们来,叫魏氏与赵氏一同,亲自去庙堂谢罪。”
底下的人皆应下了,应下了便打马继续往晋阳赶路。
这一条去晋阳的路,注定了是一条未知的路,是一条前途未卜的路。
阿磐忧心忡忡,不由地提醒一旁的人,“西太后野心昭昭,早在去岁八月,就已三番五次地想要谋害阿砚了。”
那人道,“是,有些旧事,我正愁没有机会了结。”
第297章 儿啊,去祭告祖宗
他们的车驾比小惠王早一步到了晋阳。
这一座先前曾小住过数月的王城,时隔一年,总算又回来了。
一进城,便由着先一步接管王宫的魏将引着进了赵国的宗庙。
守城的是周褚人的手下的大将,就在城门率军恭迎王父车驾入晋阳。
谢字大纛插在城门正中,魏国的黑龙旗在城门亦是一溜两行,黑压压的魏武卒不计其数,经久作战的盔甲许多已经残破了,劳师远袭然依旧气宇昂扬。
那是他的兵马,兵强马壮,军威严整。
见了王父的车驾,无不是低头抱拳,声如洪钟,高声齐呼,“恭迎王父进城!”
“恭迎王父进城!”
“恭迎王父进城!”
这声浪好似排山倒海,穿透了整个晋阳。
谢玄笑,“阿砚,你可还记得这是什么地方?”
谢砚把脑袋钻出车窗,好奇地探头张望,那高大巍峨的城门正中题着篆书“晋阳”二字。
他未必记得这是什么地方,但在那条来时的路,他的师父们早把一切都教给了他。
因而小小的谢砚嘴巴一咧,奶声奶气地答道,“是晋阳!”
阿磐轻舒一口气,谢砚是个有胆识的好孩子,他当得起谢玄长子,将来也必能承继他父亲的大业。
谢玄笑,推门而出,一把就将谢砚提溜到了早备好的高头大马上。
阿磐心中担忧,慌忙伸手要去接,“小心啊!”
谢玄回头,那俊美无俦的人冲她一笑,一头的华发在晋阳五月的日光下闪着银光,那低沉厚重的嗓音一字一顿道,“这是孤的儿子!”
是啊,他的儿子,他的儿子就该与他一样神武,因而不必担忧,也什么都不必怕。
谢砚整个身子都在空中一划,划过去便被放到了马上,他不觉得害怕,咧着嘴巴咯咯地笑,“父亲,去晋阳!”
是啊,去晋阳。
周褚人高声喊道,“恭迎王父与大公子进城!”
这一声起,这城门内外所有的将士,全都举着手中兵刃高声齐喝,“恭迎王父与大公子进城!”
“恭迎王父与大公子进城!”
“恭迎王父与大公子进城!”
谢挽受了惊,在她怀中放声大哭了起来。
谢密呢?
谢密在马车一角孤零零地坐着,阴阴郁郁的,不探头,不张望,也不说话。
阿磐伸手将谢密圈在怀里,可这时候,外头欢呼的人们谁还记得这王青盖车之中还有一位二公子呢?
到底是受了冷落。
外头的将军在禀,“赵王已扣在了宫中,羊与麻绳,斩衰,全都准备好了。只等王父下令,赵王便要于宫门向王父跪拜献降。”
这巍巍赵土,原本也都是晋国的疆域。
几经易手之后,而今总算完璧归赵,回到了晋君的手中。
崔老先生问道,“宗庙可都布置妥当了?”
外头自有人前来作答,“老先生,一切都布置妥当,只等王父驾临。”
崔老先生热泪盈眶,声腔哽咽,“好啊!好啊!凤玄啊,老夫........老夫陪你一同.......前去祭拜宗庙吧!”
那人高据马上,正色应了,也正色与他的长子说话,“儿啊,跟父亲进城,去我大晋的宗庙。”
大晋的宗庙,多沉重的几个字啊。
谢砚挥着小手,他听得懂话,也知道如何应答,“父亲,走!”
是,一来,就沐浴焚香,沐浴焚香,更衣正冠,一来就当先来祭告晋国的列祖列宗。
王青盖车朝着晋国的宗庙疾驰,一进那高高的殿宇,崔老先生已先一步往前扑去,跪伏在地。
赵氏排位被悉数清除出去,晋国的宗庙重新描金绘龙凤,送进了谢氏祖先的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