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微眯着眸子,声腔冷得要结出冰来,“查华音宫。”
南平又哭,“大王怎么如此偏心?只查华音宫,却不查大明台吗?”
谢允一旁笑道,“自然都查,华音宫没有,自然来查大明台。若在大明台,也许与南平公主无关。但若在华音宫,只怕…....…公主可就说不过去了。”
南平憋着一肚子的气,却哑笑了起来,腰杆绷直,朝阿磐与赵媪瞥了一眼,“我怕什么!”
等待搜查的空当,谢玄就在一旁坐着,自顾自地饮茶。
除了王驾,殿内这两拨人一个个儿的全都心神不宁。
大明台的人猜疑被华音宫的人暗算,吉服也许又回到了大明台。
华音宫的人见赵媪死而复生,便要揣度被大明台的人又夺了转机,移商换羽,吉服也许到底还是去了华音宫。
因而一个个提心吊胆的,无人敢说些闲话。
第409章 吉服找到了
等。
等得人心慌。
忽而头上一轻,阿磐讶然转头,是大殿主人托住了那赤金打造的凤冠。
那人问她,“重不重?”
赤金打造,确实是重啊。
可在外人面前,总得把自己的场子撑住,因而阿磐硬着头皮笑。
她笑,那人竟也笑。
她还来不及说一声“不重”,那人笑着,竟抬手拔下金簪,竟然,竟然就把凤冠给取了下来。
这一取,真叫阿磐与赵媪都惊白了脸色。
这娘俩对视的须臾,内里波涛汹涌的,又是好一番大戏。
完了。
这封后是完了。
这大婚也是完了。
不信你瞧,那人如冠玉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谁能猜得到那人此刻所思所想。
那价值连城的凤冠象征的是后宫至高无上的权力,凤嘴衔着的宝石坠子左右晃荡,金步摇垂下长长的一串,凤翅栩栩如生,在青铜长案上惊颤,似展翅欲飞,似要飞离这大明台。
因而完了。
不需多久,待平魏侯从大明台的偏殿、墙角、暗洞里搜出了吉服,就更加完了,彻底完了。
岂止是阿磐与赵媪惊白了脸色,殿内诸人谁不看在了眼里。
一个个暗自揣度昭王此举背后的含义,有的不动声色,有的暗自慌张,有的已然窥见了转机。
窥见转机的是南平。
南平掩口胡卢,娇滴滴地说话,“大王,平儿有个不情之请。”
大殿主人好脾气地开了口,“说。”
南平笑吟吟的,“平儿知道大王最是公明正大,可忧心平魏侯忙不过来,眼看吉时就到了,既然平魏侯带人去了华音宫,不如请安北侯率人在大明台稍坐搜查,也好省一些时间嘛。”
谢韶笑了一声,他哪儿有不愿意的。
虽已封侯赐地,不过还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性子。
先前软禁时,南平来挑衅生事,就在这座正殿,谢韶不就护着南平,挡住了她的弩箭吗?
真命他去查,他总能查出个花花来,便是查不到吉服,也总能查出点儿旁的蛛丝马迹,好给她兜头泼一盆脏水。
不说别的,内殿还有谢密的一点儿家当呢,但是那样的家当拿出来,今日就得被他搅和完了。
谁知道大殿主人果真应了,道了一句,“有道理。”
这便朝谢韶挥手,大冕袍袖子宽大,一挥手便挥出一阵叫人心惊肉跳的风来。
应得人她与赵媪四眼一黑。
赵媪虽就跪坐一旁,相距不过十余寸的距离,阿磐却听见枞金伐鼓一般的心跳,不知是她的,还是赵媪的,还是她们二人,一起跳了个惊天动地。
阿磐暗暗地恼恨,她可真不是善于撒谎的料啊。
谢韶应了一声,这便阴笑着带人出了殿,主殿有昭王在,不好吵扰,必是先去了偏殿,从孩子们的住处入手了。
啊这,应该是在阴笑吧?如果没有看错的话。
阿磐心里拿不准,只知道她与谢韶都认定彼此不是什么好人,因而谢韶的笑必是阴笑,是狞笑,是奸笑,是哂笑,必是如此。
因而便有两拨人在查。
谢允带人搜查华音宫,谢韶带人搜查大明台。
殿里殿外的脚步声岌岌促促,来来往往,将军们的战靴把白玉砖上踩得咣当咣当,黑森森的铠甲与大刀摩擦出了铮然的声响,便是出了丹墀,也仍旧叫人心惊胆战。
余光去瞥赵媪,见赵媪屁股上似扎了针,贼眼溜溜的,也正朝她瞅来。
两人虽没有一句话,却都在暗暗抱头尖叫。
一人惊叫,“娘娘,完啦!”
另一人也尖叫,“巧了嬷嬷,确实完啦!”
因了不安,因而不可抑制地微微发抖,然而抖亦是抖在那人腿上。
可怕!
可怕!
忽而大殿主人轻拍了她的手背。
一拍险些拍掉了她的六魄三魂。
阿磐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去瞧那人腿畔。
见大殿主人那流玉的手轻拍了三下,似在安抚。
阿磐兀然抬眉,见那人冕珠轻晃,在望着殿外。
殿外青天白日,大红的绸带还在六月初六的风里招摇。
阿磐暗暗舒了一口气,庆幸那人没瞧过来,没把她与赵媪的贼眉鼠眼落入眸底。
可因了那轻轻的抚拍,也不知怎么,恍然就想起来前夜的谈话。
“妾不好,大王以后,可还会信妾吗?”
“信你。”
“若妾做了错事,大王.........”
“想做什么,就做吧,有孤在呢。”
如今那人就在一旁,他的玄衣纁裳,他的白罗大带,他的赤绶六彩与古玉佩都近在眼前。
此刻,他就握着她的手,原本一双冰凉的手被那人握得热乎乎的,还有什么可怕的,又有什么可忧心的呢?
拼力也要拿下南平,就不必有什么畏惧。
这样想着,一颗心也就安稳了下来。
殿外脚步声渐近,平魏侯的身影是率先出现在丹墀的,到了丹墀,也就很快到了廊下,蔺宫人连忙禀道,“大王,平魏侯回来了!”
啊,是谢允。
谢允去的是华音宫。
是,谢允进殿的时候,双手端着雕花木托盘,托盘上正是王后上玄下纁大冕袍。
阿磐心头突突跳着,见南平身子僵直,也见谢允双手端着吉服呈了上来,“王兄,吉服找到了.........”
那人云淡风轻的,似在问一桩全然无关紧要的事,“哦,细说。”
谢允回道,“是.........是在南平公主的华音宫找到的。”
阿磐心头骤然一松,暗暗去瞥赵媪,见赵媪灰头土脸的,也是偷偷地喘了一口长长的气。
大殿主人轻笑一声,微微颔首,“善。”
南平登时回神,霍然就起了身,一双杏眸惊得溜圆,双手死死地攥住了袍袖,攥得骨节发白,青筋暴突,“平魏侯,你撒谎!不可能..........不可能!”
继而转过身来,冲到主座前,眼圈一红,又滚下了眼泪来,“大王,平儿自幼宫中长大,知书识礼,嘉言懿行,万万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紧接着伸手指着赵媪,指尖颤着,声腔抖着,“是赵嬷嬷干的!赵嬷嬷平明时候偷偷溜进华音宫,企图把冕袍藏进华音宫诬陷!被华音宫的婢子发现,因而一棍子砸昏了赵嬷嬷!大王不信,就命人查验!查赵嬷嬷后脑勺是不是有一处大包!”
第410章 找死
阿磐去瞥赵媪,见赵媪才舒缓过来没多久的脸色蓦地一变,眼珠子瞪得溜圆,想必南平说得八九不离十了。
大殿一时安静,南平捂着心口,字字泣血,“平儿原本不愿说,虽是姐姐授意大家宰去栽赃陷害平儿,可华音宫毕竟也打了人,不是多占理的事,平儿觉得不光彩,也就吃了暗亏。左右平儿没有动吉服,还给大明台也就罢了,哪知道她们..........她们.........”
竟也诉的条理清楚。
必是适才趁前往两宫搜查工夫把说辞想了个明白。
南平说着话,当即又指使身后的婢子,“你,还不去验个清楚!”
那婢子胆识比不得岚若,可又不敢忤逆,因此虽然畏首畏脑的,还是依言朝着主座一旁去。
阿磐正襟危坐,凝眉斥道,“大王面前,谁敢造次,退下!”
那婢子原也不敢,闻言骇得身子一凛,仓皇跪伏在地,“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不敢,奴不敢!”
阿磐这才别过脸去,“嬷嬷,到底怎么回事,还不禀报大王。”
赵媪赶紧跪上前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娘娘冤枉啊!赵氏明知老奴定要看守吉服,因此特意命人把老奴诱骗到芸薹宫去,老奴糊涂,竟没有分辨赵人的奸计!月黑风高,老奴老眼昏花,被赵人........被她!被赵氏亲手砸昏,险些死了!”
继而拍地干嚎,“险些再看不见大王,看不见大公子和挽儿公主啦!啊呀!啊呀啊!我的大公子啊!赵氏夜里敢杀人,怎么在大王面前又装成无辜的小白莲呀!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