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没有什么,人类的本性就是选择喜欢的,初恋往往更是如此,被人为添加了许多色彩,第一次有不一样的区别,是后面第二次第三次很难重复的。
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选择是单方面的。她被冻在冰层里,猝不及防被太阳坚定地罩着,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后很难不动容。
微小的变动成了蝴蝶效应,她被拉着一点点爬出去晒太阳,然后尝试接触各种各样的东西,回过头时温暖已经无处不在,但先拉着她的那个人总是难免无处不在地回头冲她微笑。
偶尔的恋爱脑只是长在心里,如果让她在高薪工作和宋知聿之间选一个,她一定毫不犹豫选那份工作,感情或许一时会上头产生冲动,但过于复杂的经历早就让她能迅速做出真正有利的决定。
她或许更乐意在天台流泪摇酒杯,演一场轰轰烈烈而爱而不得的戏码。
那现在这样又是做什么呢?她逃,他追,他念念不忘。温宁觉得是时候该结束这种无聊的把戏了。
她对着宋知聿,盯着那张脸,一点一点看着这个人,她浑身竖起的尖刺,迷茫又心知肚明地问自己,
“我在做什么”
或者说,“我爱他”。
“那……如果,这只是假的呢?”温宁终于有了实质的感觉,她发自内心的深吸一口气,情绪积压后所有事情被打开阀门,冲向她,压得她喘不上来气了。
“我是什么玩具吗?”温宁有些疑惑。
她看着眼前的人,过于早熟而压抑起来的委屈终于彻底爆发,在莫名其妙被加班拉回这里,只是因为前男友身边青梅的莫名针对。
轻飘飘一句话让她买了站票连着从那件满是戾气的病房匆匆赶过来。
她再也压制不住,看着眼前突然变模糊的一切,急促地喘着气,还在尽力地顺着习惯压低声音。
眼前模糊的人越来越近,有些仓促,他从来不会哄人,又事多,温宁无声地掉着眼泪,她第一次毫不掩饰地发泄着委屈,啜泣着,颤抖着身体看他,“我也不会哄人。”
她也从没被人哄过。
温宁觉得自己好像近视了,宋知聿离得越近,她越看不清,眼前糊成一片,她一抽一抽的地压抑着颤抖的身体,任由眼前人轻轻弯腰,手忙脚乱地去抹她的眼泪。
宋知聿看着她,手有点抖,不知道放在哪好。
他局促地张了张唇,嗓音有点干哑,“你……你别哭啊。”
“我错了。”
这道歉真挚而有力量,虔诚地像换了个壳子,并见缝插针从她下腋穿了过去,然后收缩,环住了她。
宋知聿飞速把今天的事捋了一遍,他看着温宁的脸色,一个接一个飞速解释,首先是,他抱着她,轻轻拍着她一抽一抽的身体,
“是我喜欢下定论,我没有资格随便评价任何人。”
他说完,犹豫了一下,狠狠给自己来了一巴掌,“啪”在空气中响起,温宁掉着眼泪,看着他瞬间肿起来的脸,惊了。
“对不起,对不起……”他一声接一声道歉,又一下接一下贴着她的额头,然后是第二点,他垂着睫毛,被打过后侧过脸,拿没红的那半张对着她,有点委屈解释,
“不是娃娃亲。
她有病,只是小时候喜欢拿我当玩偶,我爸妈逼我陪她玩,她习惯把我当成她的玩具了。”
温宁一边掉着像断了线的眼泪,一边侧过去脸,她有些别扭地不去看他,被宋知聿用脸挡住了,他追着温宁,在她脸上琢了一口,认罪,
“我有错。我小时候是被胁迫的,那时候我就不该听她的,我是你的,我没守住底线,我的错。”
他连着去亲温宁躲开的脸,“我只喜欢你,永远都只有你,我归你。”
又是一下,温宁被他一口接一口的吻追得恨不得落荒而逃,她转着脸,左边到右边,右边到左边,宋知聿就从左边追到右边,右边追到左边,一下又一下,眼泪被唇上的热度化开,她稀里糊涂烧得脸通红,只顾得上瞪着眼看他。
“我喜欢你。”
“喜欢你。”
“只喜欢你。”
一下又一下,他蹭着温宁,把她抱紧,小心郑重地重复,
“我只给你玩,只会爱你,永远都喜欢你,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是你的,我喜欢你,我只喜欢你,只爱你,你喜欢我什么样,我就可以变成什么样。”
“我是你的所有物。”
他郑重道,又亲又咬地已经到了嘴唇,温宁说不出话,只觉得很软很软,她睁大了眼去看他。
“我没有要骗你,那不是规划好的,我从小就长得漂亮,像小女孩,他们把我当玩具给合作商家的女儿玩,我没有继承权,只是有点股份分红,只能早做打算去留学。”
他颤抖着抱着温宁,轻声道,“我要是没有申请到。”
他声音越来越小,“我怕你会知道,怕你发现,其实我什么也没有,做什么都是个失败者。”
“对不起。”
他吻在温宁额间,声音颤抖,“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想分手,从来都没有,只有要分手时,你才会来哄我。”
他戛然而止,抱紧了温宁,低声说,“你是我骗来的,我……我知道你……”
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埋在颈窝,突然湿答答的,一滴一滴地开始滴答,“我怕你只是骗我我。”
好甜。
温宁咬着唇,从慌乱中喘着气,她眨着眼睛,然后和那双缓慢眨动的眼睛对上,睫毛湿漉漉的,她心一横,闭着眼咬了回去,堵住那张还在不停絮絮叨叨地嘴。
真得很啰嗦。
不知道为什么,江大的东门成了废弃的过往,小道被填了,葡萄变酸了,荆棘越来越扎人,她以前谈的那个,突然越来越甜了起来。
大概是青果子也熟透了吧。
“我喜欢你。”
她松开手。
第44章
“但算了吧。”
两个站在不同位置的年轻人并没有因这喜闻乐见的解除误会而立刻相拥而泣,那颗平稳的心突然强烈地跳了一下,温宁推开他,她拍了拍手上的灰,摇了摇头,
“我好累。”
两个人从起点开始绕迷宫,不停地在延途相遇,然后分开。温宁觉得这简直像是在绕圈,不管怎么走都走不到终点。她整个人已经带上了一股浓重的疲惫感,只想飞速远离这一切。
逃避现实的行为常常被人批判,但人并非死板的程序,运行出了双方难以理解或者接触的障碍,不是只要亮出两份源码去对着修改报错,直到正确就好。它还需要调试,而不能只根据是否对,是否错,就简单地去苛责。
“代码能跑就行”在业内广为流传,但人被刺了一刀很难长出完全一样的血肉,她好不容易把自己从内到外剖开一遍,终于逼迫自己承认喜欢他的事实,但行为意识和思想意识是截然不同的,那句话只是让她解放,从麻痹的状t态逐渐恢复生命力。
人是被允许拥有喜怒哀的。
不同的立场不同的经历和不同的人,他们有资格做出不同的选择。
就像多年后有人坐在沙滩上问了她一个刁钻的问题,为什么电影里明明历尽千辛万苦,才终于解除误会的男女主却分开了。那时她想了很久,才发现只能让回到现在,让自己去回答。
感情的存在并不意外着误会解开,就能立刻无缝衔接地走下去。
就像刺进去的匕首终于被拔出来,并不能让伤口立刻恢复如初,也不能和刺进去一样完全然不变。
那天阳光明媚,他们各自默契的退了一步,她被自由地放还给了自己,在微微颠簸的火车上看着一路飞退的窗景,渐渐暗下去的窗边随着叫卖打杂声,让她龟缩在窗边,第一次能沉甸甸地睡去。
走街串巷的贩子,陈旧弯曲的小巷,她站在医院的门侧,低头看着因开了免打扰而未能接通的一堆电话,也完美地错了那张病危通知书的最初时间。
温宁合上手机,从医院旁的水果店拎了一堆水果,然后推开病房的门。
他们都在等她做这个决定。
终于齐了。预料的谩骂指责没传来,郑女士已经沧桑地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半靠着床,见温宁进来,平淡的死气很快转变为惊喜,温宁看着这张陌生的脸,皱纹的沟壑让这个本就勉强的笑看起来更不真实,一股虚伪的塑料慈祥感。
“你回来了。”
温宁放下水果筐,她抬头看了一眼许久没见的弟弟,他靠着墙坐,顺手就伸进了果篮,温宁没表情,就着他那只手啪的一声打了下去。
脆生生的一巴掌让所有人都有些发懵,郑燕已经飞速意识到气氛不对,她起身嚷着,
“你看这孩子,怎么能乱拿东西呢,那是给你妈的,就算是姐姐买的也不行。”
郑燕说完,她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姐姐,眼眶发红,挤出一个笑,然后握住温宁的手,“你可算回来了……有些事正好今天一起处理了吧。”